第29章 戏角儿(1/1)

首发：~第29章 戏角儿

掌班安顿好雪儿后，他带着一股焦臭味朝着凌霄走了过来。他的面容带着一丝嫌弃之意“你的妹妹练功失足掉落在地不幸受伤，想必以后的戏路都走不了了，今天且先让她休养一天，明日你和她就搬出这间屋子腾出地方给她住。”掌班指了指身旁眼神空洞的小女孩儿就转身离开。

这世道真他娘的真实！

凌霄捏紧拳头无论自己在掌班面前如何证明这次的事故是故意人为，可那个家伙依旧不理不睬，最多被问烦了就是一句，“那又如何，脚残了就是残了，角儿还是成不了。”

为了防止还有人要对雪儿意图不轨，凌霄就算练功也在雪儿的门前练，要是唯一的队友都被这些混蛋弄死了，那下一个被弄死的就是自己！

几天后的晚上，凌霄被掌班逼着在门前继续练功。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雪儿一身轻便练功装，竟要开始继续练基本功。

无论凌霄如何劝阻，雪儿都要忍着眼泪忍着连肉带骨的疼痛继续压着腿。血从棉布里悄悄渗出来滴在石头墩上染上了斑斑血痕，可换来的也不过是雪儿一盏茶功夫的休息时间，她将腿上的棉布裹紧了一些又继续着其他功课。

天天如此，夜夜维持，哪怕天再冷地再冻也没有半分懈怠。

凌霄将自己碗里热气腾腾的咸菜白粥全倒入雪儿的碗中，心中又怜又气地看着她，自己早已将她当作了半个妹妹看待“你晚上要练功多吃点，我已经吃饱了！”

雪儿微微一怔，转而笑颜盛开“谢谢哥，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她没有对周围的师兄弟们有任何抱怨或者不满，她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功课做好做美，对于戏曲之道的探索哪怕身残、患病都不曾停歇。

没过多久，雪儿的努力终究还是被掌班看在眼里，他再次给了雪儿一次上台的机会，这次是扮演一位武生，五绺长髯的关羽，关云长！说是机会，其实也是敷衍的意思更多，哪有让一个女孩儿家演关公的。

武生在戏台上的动作戏份可是最多的，这对脚伤初愈的雪儿来说无疑是个极为艰巨的考验。

特别还是关云长这类历史名将，他的‘勇、猛、冲、稳’的特点在戏台上都要完全展现出来，这对下盘功夫是极为严苛的考量！

开的是一出名为《灞陵桥》的戏，主要讲的是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打戏十足，场面浩大。

难道掌班想当着基本所有戏班的人面让雪儿出丑难堪！

一个久经戏海辗转的男人都很难啃下这场戏，更何况身有旧伤的小女孩儿？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啊。

想到这凌霄就想去后台劝说雪儿辞去这场戏，实在是危机四伏危险性太高了。

刚入后台，凌霄见到雪儿一脸肃穆地坐在妆台前，武圣关羽的脸不能和小女子般俏脸瘦削，她正在和着淡黄色的泥状物然后往自己白皙的脸颊涂抹，填补尖俏的脸颊两侧面容充满了阳刚霸气。

除开一边的打戏不谈，关二爷的嗓音以高亢的徽调为主，虽然远达不到红脸的标准声线，但雪儿的声线可以压得很低，不仔细听的话倒与小生的声音无异。

这场戏本就是戏班子里边唱的，所以也不用事事按照规矩来。

饶是如此，雪儿一举一动都尽量遵循着老规矩，凌霄很少见到她表情如此严肃地做准备工作。

好戏很快就开场了，前台一阵锣鼓萧笙的声音传来，凌霄听不进这种音乐风格，只是全神贯注着雪儿的动作在心底里默默地祈祷不要再出了岔子。

之后的动作就连凌霄都已经练得快吐了，雪儿更是将其完美施展。

就在这时，雪儿本应该在一处‘城楼’下唱一段，可是搭建的矮楼上同台演员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直接就冲着雪儿倒了下来。

而单纯的雪儿为了救那家伙他大意用了伤脚着力，只一下雪儿的脸就白了，彻骨的疼痛顺着神经钻进了她的脑袋，正唱着忽然一顿。

但也仅仅只是一顿，下一秒她气沉丹田将一句高腔给扬了出来，满宫满调！看台多是戏班的大人也有不少外串和邀角，他们都站起身大声叫好喝彩，戏曲演员表演得好固然不错，可出现意外时既能帮衬同台又顺带着救场的少而又少。

这会儿功夫重头戏结束后还有一个风火戏和折子戏就算结束了，可是雪儿强自站着忍着刻骨的疼痛，凌霄相信就算把她脸上的红色油彩刮去了还是一层红脸皮。

凌霄的心每分每秒都在悬着，而雪儿也一直坚持到了整场戏结束了才倒在了后台。

她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浸湿，内里的衬衣早就湿透，脸上的油彩都有些花。被笨重的行头压得一身汗遇到冰冷的空气立即化作升腾的雾气。

后台的工作人员大部分还是自顾着干着自己的活，只有少数一两个眼神中带有钦佩和担忧之色。

那些内心依旧麻木的家伙身体变得更加的焦黑，甚至衣服上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烫掉的黑点。

而那几个眼神有变化的几人顿在了原地，紧接着就是一阵青烟飘过，只一身衣服留在原地，不再剩下什么了。

超度！

好家伙，这都能把那些个怨气冲天的鬼魂给超度了！

凌霄还是第一次遇上仅仅靠着戏曲本领就能超度冤魂厉鬼的，真是长了见识。

顾不得去看那几个死鬼遗留下什么东西，凌霄几步跑到雪儿身前背起就要往里屋赶去治伤。只是雪儿死死地拉住凌霄的衣领，她的嘴唇都疼得发紫“哥，没事儿！我还没卸妆呢，你把我扶到妆台那就好了。”

死丫头的脾气就和牛和驴加起来那么倔，平时你怎么左右她都不会计较，可一旦事情和戏曲相关她就不会听从任何人。

唉，真是个傻妹妹！

凌霄只能扶着她坐下来，拿了个火盆放在她脚边。看着她用黄纸擦掉脸上的红彩，然后将其烧尽，等到身上的行头尽皆拆去雪儿的表情才轻松下来，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凌霄的怀里。

“哥，我是不是很傻？”

凌霄犹豫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不，你很聪明。你找到了件可以用一生去前进的路，而绝大部分的人直至躺进了棺材都还没找到自己的路。”

雪儿笑了，犹如雪莲花绽开，圣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