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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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在吐槽王夫人刻薄？宝钗只能陪笑：“太太也记得环哥儿，每次我妈妈送啥东西，太太都不忘送些给环哥儿。”

赵姨娘心里暗道：“放屁，都是些没用的小玩意，真的有好东西，我一分都捞不着。”

她抬头对宝玉笑道：“宝玉穿的这身衣服材质真是不一样，现在虽然还冷着，有时日头也大，穿着也不闷。我总是怕学堂里冷，叫环哥儿多穿几件，他每次回来都闷得一头汗，这么个懂事的孩子，怪叫人心疼的。”说罢还用手绢擦擦眼睛，一副饱受欺负的样子。

大家都顾着探春的脸面，不肯笑她这番表演。

探春先坐不住了：“姨娘不必如此，府里头爷们的东西份例都是一样的，老太太是老人家了，她疼二哥哥，把好东西给二哥哥，大家都是没话说的。偏姨娘这样三天两头地哭，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可不知道又要生什么事出来，快不必这样了！”

赵姨娘猛一抬头：“姑娘这话说的多公正啊。姑娘只顾着到老太太和太太挣脸面，倒把亲生娘和亲生兄弟给踩下去了。这几天管家，把环儿在学堂里的银子都给收了，靠着这样来显摆自己会管事会节俭银子。姑娘怎么这么狠心啊，你的亲兄弟都在学堂里受冻……”

探春听了气得浑身颤抖，又因为这是在黛玉的屋子里，不好发作。

李纨见起了争执，忙劝道：“姨娘别这样，有什么冤屈去和太太说去，对着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呢？何况大家都是来看林丫头，和和气气的才好。”

平儿也笑道：“三姑娘的行事太太和二奶奶都是知道的，可不是三姑娘一个人要做的，是太太和奶奶们同意的。姨娘不要一股脑怨恨起姑娘来。今年庄里头收成不好，减少些开支也是有的。姨娘体谅些。”

赵姨娘却不懂就坡下驴，嘴里仍说：“每月里环儿的月银只有二两银子，现在还要去贴补学堂，越发过得落魄。”

探春气道：“环儿的吃的穿的都是府里头供着的，怎么会过得落魄！姨娘若是为了拿着环儿的月银当私房钱，我也无法了。”黛玉和宝钗见探春气得快哭，忙来安慰她。

赵姨娘猛站起来，正要骂，忽然贾母身边的大丫鬟琥珀进来了。“大奶奶，姑娘们，还有宝二爷，家里来客人了，老太太要大家都去见。林姑娘还养着身体，就不用去了。”

李纨一听，便和平儿匆匆辞别走了。她是做媳妇的，不敢怠慢。平儿惦记着凤姐肯定会出来张罗，她要回去伺候。

赵姨娘心里犹气，却怕王夫人找她，也赶紧回去。她是做妾室的，按规矩得听正室的安排。

黛玉轻吐了一口气，对宝钗探春说：“宝姐姐，三妹妹，你们也快去，见见我们新的姐妹。”

宝玉落在最后，对黛玉笑道：“新来的姐妹是从姑苏来的，和你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你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说笑笑的姐妹了，大家都在一起，多好！”

黛玉笑着推他快去。大家都在一起，刚才都要吵起来了，他这个富贵闲人就是看不见这些弯弯绕绕，只想着大家都热热闹闹。

紫鹃给黛玉端了一碗燕窝：“这燕窝早就熬好了，只是刚才屋子里头人多，雪雁不敢端进来，又蹲在炉子旁看了个时辰。”

黛玉轻轻搅动勺子，说道；“她越发机灵了，该好好赏赏。现在这府里头的形势越发不对，往常要争些东西都是暗地里来，现在倒放在明面上吵了。”

紫鹃知道黛玉一个孤女寄居在这里，心思敏感，正要出言安慰。却听黛玉说；“我在这府里头不能做个睁眼瞎。紫鹃，你可知道今日头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计较吗？”

紫鹃作为潇湘馆的大丫鬟，自然得消息灵通。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了。

原来自从凤姐病后，李纨和探春就接管了府里头大多事情，宝钗帮忙监督园子里头的事情。探春是个敢作为的，不像李纨当个佛爷，谁也不得罪。她上任后，发现府里的开支很多但又不清楚，一笔钱花出去办不成事情，还要再补上一笔钱。探春雷厉风行，决定把无用的开支都免掉。

这不，她就把贾环贾兰等爷们上学堂用的每人八两银子都免掉。账房上的人说这笔钱是给各位爷买笔墨纸砚用的。探春回道：“平时府里头买笔墨纸砚都是公中出钱，怎么还得专门拿一笔钱去买学堂用的。何况各位爷平日里头也有月银可使，这八两银子就免了。”

黛玉听了点点头，对紫鹃说道：“三妹妹有理，那八两银子确实是多用了。如今进的少出的多，她想节俭银钱也是有道理的。”

紫鹃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原来现在贾氏学堂的掌教仍是贾代儒。自从贾瑞死后，他骨肉尽失，心灰意冷，又恐晚景凄凉，变得一味贪财，给自己攒个棺材本。他把宗族里面给学堂的钱都据为己有，但学堂里的炭火、热水等都要银子，他就盯上贾家爷们学堂用的八两银子。大家见他是夫子，把半数以上都给了他。如今那八两银子没了，学堂里的环境就越来越差。

“如今虽然是春日，但早晨还是透冷的。兰哥儿上回就在学堂里冻病了，大奶奶撇了事照料了好几日，幸好没大碍。环三爷肯定也和赵姨娘抱怨了好几回。”紫鹃叹道。

黛玉沉思片刻，说道：“但三妹妹也没做错。学堂的柴火这些已经给过的，只是被人没下了。大家看他是个长辈，又是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故而没人敢说出他的不是。说到底还是家里穷了，没钱了，又养着这么一大族人，谁家有个困难都求着公中的银两，现在想要节俭一二必定遭人怨恨。倒可怜了三妹妹了。”

紫鹃也应和：“大奶奶心里不舒服，赵姨娘也生事。三姑娘再免去几项开支，就怕压不住下人的声音了。这件事情出来，三姑娘给学堂里添了点钱，也不知那学堂里的夫子会不会吞了这笔钱。”

黛玉放下勺子，神情有些阴郁：“权势渐微，进项愈少，都已经是颓势尽显，若不早作准备，就将一败涂地。可惜现在人心离散，仆众甚多，利益交叉，难以撼动。我本是很看好三妹妹的，可惜她力量有限，难以抗衡。”

紫鹃暗暗点头，姑娘还是看得很明白的。若是林姑妈和林姑父还活在世上，她便不用来投奔隐隐落败的外祖家。如今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虽有人疼爱，但还是如同风浪中的一苇小舟，时刻忧虑可能倾覆的未来。

黛玉明显心情不振，吃了半盏燕窝就停下了。“把剩下的留给雪雁吧，她日日勤恳地炖着燕窝，今儿也让她吃上一吃。”

紫鹃应下，端着燕窝就退出去了。

黛玉拿着本书倚靠在窗边。潇湘馆的春景特别好，鸟语花香，微风拂面。可是此刻黛玉没有雅致的心情。

小时念书的时候，父亲教过她“未雨绸缪”。暴风雨来时，要提前加固自己的庇护所。而现在，她又该怎么做呢？

竹叶在细细春风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屋檐下的帘子轻轻拍打着门框。黛玉微阖着眼，手中的书滑落下来，她不知不觉进入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