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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章 初凉
京都十月，深秋的空气里最是桂香馥郁。
今日从早起便开始下雨，直至黄昏方才微停，傍晚又起了风，撩起雾色轻幔，吹响点缀在青丝间的坠花碧玉簪，自耳边灌进衣领，甚有些寒。
看来薄纱单衣已不足以御寒，奈何要讨好这些满目色|欲的皇孙公子，没了自由身的少女们被老鸨强行没收了冬衣，无奈只能裹紧遮羞的轻衫，垂目隐忍着。
薄唇已冻得微紫，若非有胭脂遮掩，只怕要惹得座上的爷不悦了。初凉抱着琵琶坐在最门边，忽而灌入的一阵凉风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拨弦的手指也因此落错了位置，整个曲子瞬间变得粗涩。
“停。”声音是纯净的，却也是寒冷的，带着些嫌弃，和一些懒散。
无人说话，这世间便只剩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滴拉拉，无休无止的嘈杂。
初凉晓得错在自己，故而心中发憷，尽量低着头，将身子往姐姐们后面缩，不想让他发现。
虽是第一次侍奉他，不该加以妄断，可早便听得关于他的一些事儿，因此难免心惊。
这是相爷独子陆浅眠，年不过十八便已位及骠骑将军。年少有为令人钦佩，可坊间传得最多的却是他的心狠手辣。
说这陆府总喜欢买年少女子做婢女，这本没什么，大户人家事儿多，要用的人也多。可奇怪的是从没人见过陆府有女人。换言之，那些走近陆府的年少女子，全都人间蒸发了。
有人说因为陆浅眠贪恋床笫之欢，喜好夜夜笙歌，却又喜新厌旧，便把用过的女子都杀了，割下头颅，埋在后花园里。那后花园中终年不败的彼岸花丛，就是被他玩弄过的少女们的栖息地。
何止是心狠手辣，简直是世间恶魔！若老天有眼，就该头一个把他推入阿鼻地狱！
想到这里，初凉愈发害怕。心里乱想着等着她的将会是怎样的惩罚，是二十下鞭刑，还是三十下掌嘴？还是要……要割了她的手指？越想越怕，双眸竟浸了泪。
可良久却未曾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她略有些狐疑，悄悄抬起头，透过姐姐们向他看去。猛地，撞向他冷冽的目光，慌地低下头，身子没能跪稳，琵琶撞到了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青花瓷。
刺耳的破碎声打破了宁静，男人蓦地站起身，掸了掸淡青色的水墨长衫，背着手往她这里走来。
欲要到她的面前，老鸨荷姨忽然闯了进来。大抵是被刚刚的动静惊到了，以为是这陆小爷起了脾气，所以面色带了些仓皇。
“陆公子，您……您不听曲儿啦？”
“不听了，扫兴得很。”
“是咱这儿的姑娘伺候的不好，惹了您生气？您尽管说，我来教训她！”荷姨把抹了绿色眼影的一双三角眼往姑娘们一看，怒道：“刚刚是谁闯祸了，最好自己站出来，要是等陆公子说话了，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初凉哪敢承认，怯生生看向陆浅眠，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一双勾魂凤眼嵌着浅紫色的瞳仁，睨视着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然后清了清嗓子：“算了，我今儿累了，想早些休息去。这事儿等以后再说。”
荷姨见他不计较自然高兴，陪着笑问道：“陆公子您准备选哪位姑娘陪夜？您第一次来许不知道，我们醉云楼的姑娘都是教坊司里最好的。全是官家小姐出生，能歌善舞，说话又好听，还可会服侍人哩！”
陆浅眠微微侧头，将每一位姑娘都看了一眼，最终又把视线停在初凉身上，长久不移的目光死死锁住她，让她浑身不适。
“陆公子？”荷姨唤了一声，他才收回目光。
“哦，不必了，我对女人没兴趣。选个僻静的屋子，别让人来烦我。”说着便离开了。
荷姨一愣，急忙招呼小厮去安排，自己也追了上去。
见人走了，姑娘们才敢松懈，弹了一整日的曲子，跪得身子都僵硬了。
因自觉逃过一劫，初凉长长地舒了口气。与她关系最好的小丫头桃叶把木阮放到乐器架子上，凑过来笑着说：“不说别的，这个陆公子可算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了！恐怕只有昨日来的大理寺卿韩公子能与他一比高低了。”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初凉拿了软布擦着自己的琵琶。
桃叶眨了眨眼，扳着肉呼呼的手指：“大理寺卿的韩公子，教乐坊的顾公子，东厂督公谢大人，啊呀，那个谢大人比韩公子更帅，不过还是比不过这个陆小爷……”
“东厂里的爷也算男人？”初凉把琵琶放回架子上，挽着桃叶的手一同出去。
“反正我又不馋他身子，只要长得帅我就喜欢！”
“哎，我是没觉着他有多帅，可怕倒是真可怕。”她才刚对上的那个眼神，足以让她胆颤一晚上了，“你想想他家花园里埋的那些少女，还觉得他帅嘛？”
桃叶吐了吐舌头，她胆比初凉还小，经这么一吓，倒是真觉得那陆小爷是个怪物了。
姑娘们都散了，年纪大些的被安排着陪客人，年纪小些的被提溜去前厅服侍老爷们喝酒吃茶，反正都没闲着的。
初凉与桃叶跟着姐姐妹妹们一同往前厅去，这是最后几个好日子了，荷娘已经为她俩定了卖身的日子，若是不曾记错，就是十天后。
不提不提，过一天是一天罢。
前厅里大多是没什么银钱的老爷，点不起花魁小姐，却又想着胭脂温柔乡，一个个借着喝醉了酒，便把留着长指甲的油腻爪子往姑娘的怀里掏。这本是不被允许的，可若是服侍他们舒服了，便能讨得些私房钱，所以姑娘们虽厌恶，却看在钱的面子上都忍了下来。
一推醉烂的男人女人间，初凉看见了那个名作傅怀峥的书生，寂寞地坐在角落里，叫了一壶雕花酒，背对着红飞翠舞，一杯接着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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