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月恒（5）(1/1)

首发：~第69章 月恒（5）

大船在波平如镜的海面上航行，我的身边放着钱谦生和钱西林的骨灰，他们随我渡过狭海，在异国生活数年，现在，我亲自送他们回去，安眠在故乡，在离开之前，我派人暗中送信给陆巍，让他查清楚是谁刺杀的钱谦生，无论是谁，只要让我找到，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船经过通天龙柱时，我本要他们停下，可是船工却说，通天龙柱已经有三年没有出现过，看来，灵光回天界已经三年，他不在人界这些所谓的祥瑞也消失了。

踏上不夜城时，得到消息的夜国礼部大臣已经守候在岸边，他们满面的笑，“娘娘一路辛苦，太后已下凤旨，娘娘回平京的路，由太后亲自挑选的凤羽军护送。”

那是一队女兵，每一人都身强体壮，她们沉默的护着一辆华丽的大车，听前来接应的大臣们说，这大车是太后自己的凤辇，她特意派来迎接自己的父亲和我。

抱着竹篓，钱谦生和钱西林的骨灰就在这竹篓里，他们陪我远渡狭海，没想到竟然会命丧他乡，想到钱西林浑身浴血的尸体，钱谦生临终时眼中的光，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你哭了？”转过身，却是姬易之，他上下打量着凤辇，“这是夜国太后的车吗？灵光在世间，除深爱文予陌外，唯一的牵挂就是他的这位母亲，天后生下他之后，就去了九十九天，他对这位凡界的母亲，有很深的感情。”

“小的时候，”也许是回到夜国令我心潮起伏，就连姬易之都不那么讨厌，“太后非常宠爱夜无尊，她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女子，若非老钱上下打点，让她不在宫里受委屈，她几乎从不得罪任何人。

有一次，夜无尊与太子发生争执，那个时候，他才三岁，太子一出手，就把他推倒在地，我还记得太后疯了一样的从御花园跑到水池旁，她手持发钗，说只要太子再敢打他的孩子，她就要用发钗杀掉太子。”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竹篓，“那发钗非常的小，太子已经比她高大，可是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她能保护夜无尊，因为她的神情和阿娘保护我时，一模一样。

那一年我们在不夜城，先皇受人挑唆，认定夜无尊想要谋朝篡位，以非常残酷的方式赐死文贵妃，太后用手拉住宫殿的大门，不许那些宫人去伤害文贵妃，她的十根手指，断了七八根，她们从她身上踏过，文贵妃仍是……，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几乎都被强弓勒断。

他们逃到不夜城，有人设计要杀我们，我背着太后沿着丹梵宫的宫墙飞奔，你一定不知道那是多么的绝望，有一支箭直取太后的背心，幸好我在太后背心绑了一面铜镜，可是夜无尊不知道，他发怒了，我亲眼看见他手里没有弓箭，但当他做出弯弓射箭的手势时，他射出一支燃着火焰的箭，那一箭，就击毁所有乌金国和六出国联军的船队。”

沉默不语，姬易之手撑左腮，仿佛在沉思，眼中神情风云变幻，过得许久，他才开口道：“文贵妃是文予陌的姐姐？”

“是的，”我点点头，想到那可怜的美人儿，想到她竟以那样悲惨的方法死去，我忍不住黯然神伤，“她待我极好，曾经送过阿娘和我一人一面碧海桃花。”

“听你这般说，太后在钱谦生的保护下一生之中从未遭遇任何的危险，她此生唯一豁出性命的两件事，一件便是救她的儿子，而且并没有危险，另一件，便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她拼死去救文贵妃，”姬易之的眼睛轻轻眨动，“拼死！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定去保护文贵妃，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异？”

有异？我侧首想想，“并没有任何异常，黑嬷嬷当时也在……。”

姬易之面上浮出一丝冷笑，“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豁出性命去救人？”

心中一动，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姬易之，“我想，当年夜国的皇帝震怒，且不顾夫妻情份，定要取文贵妃的性命，想必原因并非灵光想要谋朝篡位这么简单，自己的两个妃子，竟然……，如果没有意外，文贵妃一定在后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如此丢脸的宫闱秘闻，而且，其中一人，还是自己宠贯后宫的宠妃，那个男子能够忍受？”

许多的事突然豁然开朗，太后与文贵妃自幼便一同长大，又先后进宫成为先皇的妃子，深宫之中相互依存，难免会……。

“你猜错了，”姬易之伸手捏起一个果子，“她们在进宫之前，便应该已经在一起，我上次来夜国，曾经去看过文家和钱家的祖坟，在太后的要求下，文家和钱家祖坟已经合在一块儿，太后在文贵妃墓边留下自己长眠之地，就算死，她也要和文贵妃葬在一起。”

不知如何回应，我只是下意识的摸着竹篓，“看你的模样，你想必从未想过，其实很简单，只有情，才能令太后这般胆小懦弱的女子，放弃保护自己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她保护的孩子，而选择与爱人一同死去，说真的，我还真的很欣赏这敢爱敢恨的太后。”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想必除太后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其中的内情，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生气，“你为何一定要说破？这份美好，让太后默默的珍藏在心里，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们人真是活得太累，又太虚伪，”姬易之冷冷笑着，仿佛在嘲讽我一般，“太后这份感情默默的珍守那么多年，难道不应该有人为她这份深情赞叹吗？为何一定要拘泥于人世的规则？爱就爱，恨就恨，这位你们眼中胆小懦弱的太后，可比你们之中的有些人要勇敢许多！”

的确，我们生在世间，有许多的制掣都是受制于人世的规则，我禁不住想，如果娘如太后一般勇敢，那么，娘的人生是否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