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冥婚（二十四）卖儿鬻女(1/1)

首发：~第194章 冥婚（二十四）卖儿鬻女

沈祁的话在看似平静的会客厅内投下了一颗小到不起眼的石子。

秦应宽和越凤瀚两个辈分最高的长辈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好像他们在谈论的并不是能引发行政系统大地震的要案。

越司涟和越司铮面上也不见半分端倪，只不过一个是出于对自家大哥能力的绝对信任；另一个则是由于过低的政治敏锐度，还没有意识到这三言两语间的暗流涌动。

秦绪迟面色如常，像是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

也对，沈祁要在他家中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搞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不事先跟他通个气。

倒是秦伊澜，眼中闪过了几分惊惶。

从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不识民间疾苦，也不识人心险恶，沈祁话中所暗示的内容，已经超出了她对人性的认知。

殷灼三人更不必说，他们跟在池焰身边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识过，三五十条人命而已，在他们心中根本掀不起丝毫波澜。

他们唯一在意的点在于，沈家和池家的特殊关系。

至于许见山等一众玄学人士，对这种政治上的风云际会、明枪暗箭，只觉得无聊透顶，提不起丝毫兴趣。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给出沈祁所期望的反应。

他原以为这一席话砸下去，大惊失色不说，怎么都能引起在场之人的重视，但大家的反应都太过平静了。

平静到令他失望。

这一屋子人里，但凡从政的，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十数年才站到如今这个位置，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他们没经历过？纵是心中再惊讶、再不安，面上也只会当做无事发生。

这是基本的政治素养。

越司孟抬头觑了他一眼，淡声道："你继续说，还查出什么了？"

沈祁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已然不如先前刚进来时那样胸有成竹，言语间甚至夹杂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火气。

"那些女孩出事的时间点太过凑巧，谁都知道旧城拆迁、市政规划是一等一的肥差，而工程前期意外频发，也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若真追究下去，这里面还不知道藏着怎样的权钱交易。"

"所以，你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把那三十七条人命和平安巷拆迁工程联系起来。"

"没有证据就应该去找证据，不砍断大树怎么找出掏空树干的蛀虫？！"

"沈祁！"秦绪迟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秦伯伯是长辈，你不该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会客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祁无力地垂下头，哑声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调查尘封了这么多年的旧事并不容易，他为此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昏婆突然盯上秦家，更是让他以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他以为一切都会非常顺利。

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他咬了咬牙，为刚才的口不择言无比懊恼，他不该如此沉不住气。

"秦伯伯，沈祁他不是有意冒犯您。"

"无妨，年轻人嘛，有冲劲是好事。"

越司孟的视线再次落到那份崭新的档案袋上，问了一个看起来略显突兀的问题："你知道那三十七户结阴亲的人家，后来怎么样了吗？"

沈祁闻言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越司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早些年户籍管理松散，那些人家陆陆续续搬离了平安巷，甚至离开了京城，时隔这么多年，根本没法调查他们的下落。

"其实，你所了解到的信息并不完全准确，"越司孟的表情平静如常，继续温声道，"市政规划很早就被提上了日程，只是方案一直没能确定而已。"

"而平安巷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无论方案如何变化，这片区域一定在拆迁之列，这是政府内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寻常老百姓却对此一无所知。"

"而平安巷拆迁项目敲定得也十分突然，那一年的招商引资成果大大超出了原定计划，政府的腰包里有了余粮，便立刻决议通过了拆迁计划。"

"我记得很清楚，2004年年底开的工作会，当天就拍板确定了方案，过完年就发布了工程承包商招标计划，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一直到因为拆迁补偿款金额的问题，跟原住户发生了纠纷。"

"而你所说的那些女孩，准确地说，不是死在2005年之前，而是死在2004年年底之前，死在政府通过平安巷拆迁决议之前。"

"至于她们的家人，则在将她们卖给昏婆结阴亲之后，将名下的房子转让给了别人，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2004年年底的工作会之前。"

沈祁已经完全明白了越司孟的意思，他并非对这件事不上心不在乎，而是相比起自己提供的模棱两可的资料，他对整件事有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

既然平安巷注定会被拆迁，那么这片日后捡块石头都能变金子的地界，便大有文章可做。

有一个知晓政府内部消息的人，或者干脆说有一个政府内部的人，在拆迁项目确定之前，通过种种手段以看似合法的方式，买走了原住户手中的房子，成为了这次拆迁的最大得利者。

而那些可怜的家庭，不仅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一夜暴富的机会。

"可是，这跟那些无辜的女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她们去结冥婚不可？"秦伊澜不解地问道。

越司孟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向了越清晏："晏晏，你觉得呢？冥婚和平安巷拆迁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

越清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色恹恹："冥婚，不过是一种胁迫手段罢了。"

不可能所有的家庭都心甘情愿卖儿鬻女，比如齐素珍，那么多年来一直对孙女的死耿耿于怀，守着一座孤寂的墓园了此残生。

用表面上查不出任何蹊跷的意外害死他们的女儿，不过是一种威慑手段，逼迫他们"自愿"转让房屋。

非人的力量代表着未知的恐怖，而未知的恐怖之所以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

是自己，还是妻子？还是已经年迈的父母？

除了听命行事，根本别无他法。

至于为什么是女孩，为什么是冥婚，大概是因为他们选择与之合作的人是昏婆，他们要借助昏婆的力量，自然要给她相应的报酬。

那些女孩，便是她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