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迷路（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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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宝珠将孩子放在地上，庞文石这才看清楚那是个女孩。

竹贞梳着双丫髻，还戴着红色的头花，只是精神不好，缩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一被放在地上，她就瘪嘴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委实不大，像小猫，她摇着胳膊蹬腿抽噎着，声音很快被胡玲华和沙宝珠的争吵声盖过了。

庞文石没有成过亲，自然也没有孩子。看到那两人只顾着挠对方，而孩子发着烧躺在地上，他无端地愤怒了，“够了！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琉贵人，如果他和琉贵人有孩子，他一定如珠如宝地护着。

两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齐齐停下，沙宝珠仰着头问道，“喂，你谁啊？”

胡玲华则尴尬地朝他拱拱手，朝沙宝珠道，“懒得跟你计较，还不快给贞儿喂奶？要不是看在贞儿的面子上，你以为我还要跟你搭伙过日子？”

他飞快地补充道，“动作快点，实在找不到借宿的，就只能睡在野外了。”

沙宝珠得意地“哼”了一声，将竹贞抱了起来，举着她笑道，“娘的小宝贝！娘可舍不得你露宿野外啊，你那个狗爹最好能找到人家借宿，不然娘要挠死他！你长大了可不要孝顺他，他将娘的银子都祸祸完了，不然咱们娘俩哪能过得这样苦啊！”

她又掀起衣服，可是孩子已经不哭不闹了，紧闭双唇，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摸了摸竹贞的脸，好似没那么热了，心中放心了些，“快黑了，赶紧走吧。”

庞文石嗤笑道，“现在才想起来借宿，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要是能借宿，小爷我能蹲在树上？”

胡玲华心中焦急，这一年多他和沙宝珠从花天酒地到如今的身无分文，中间吃了太多苦，大人无所谓，可是贞儿还小，又病着，怎能睡在外面？夜露深重，如果再有个万一，他真是不想活了！

他爬上一个小山头，环视一圈，暮色开始围拢，四下里越来越暗沉，他正在计划朝哪边走更有希望，就听见沙宝珠一边拍打贞儿的脸，一边叫道，“阿贞，阿贞，你别吓娘”

他冲过去，抓住沙宝珠的手，“别打了，孩子还那么小”

沙宝珠带着哭腔说，“我摸着阿贞的额头，不如先前烫了，心中还高兴，可是，可是，总是叫不醒她，我这心里我这心里”

胡玲华摸了摸贞儿的额头，不像之前那样火热，而是有些冰冰凉凉的，看沙宝珠拍了这么久孩子都没反应，心中也泛起不祥的预感，连声“呸”道，“你别乱说，阿贞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一把抢过女儿，抱在怀里，看了一眼方向，就闷头朝前跑去。朝着一个方向走总没错，贞儿不能再耽误了。

沙宝珠六神无主，没有反驳他，而是抹着眼泪，背起不多的行李，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庞文石被忽视了，也不生气，他担心那个小女孩，跳下来就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天就黑透了，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看到远远的如豆灯光，俱是一喜。但脚下完全看不清路，几人都摔了跤。庞文石摸出火折子，做了简易火把，风一吹就熄了。熄了又再吹燃，稍微走快两步，又熄了。

如此走走停停，除了竹贞，几人都是大汗淋漓，终于离灯光越来越近。狗吠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有人披着衣服出来查看。

顾不得许多，胡玲华大声叫道，“救命！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沙宝珠也哭着喊道，“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女儿她，病得很厉害”

那人提了一盏马灯，走近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又转身吩咐偷偷跟着自己出来的儿子，“三崽子，快去叫你五保保，顺便把村长叫来。”

胡玲华“扑通”就给他跪下了，“谢谢！恩人，我们从京城来，要去双龙府的南柯镇。”

沙宝珠也跟着跪了下来，“谢谢恩人！”

那人将他们让进了院子，他口中的“五保保”也来了。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村里的赤脚郎中。他随意扫了眼来人，问道，“病人在哪里？”

胡玲华忙递上去，“还请先生帮忙看看，小女发烧几天了，原想着到下个集镇看大夫，可是”

他瞪了眼沙宝珠。

沙宝珠抽噎着，后悔自己信了别人的话，要抄什么近道。又是担心女儿的病情，又是后悔自己脑子一热，选了这么一条路。要是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堂堂吏部员外郎之女，会流落到如此地步。

郎中一把脉就觉得不对，连忙将竹贞的眼皮翻开，又将耳朵放在她心口听了半晌，拿出银针，扎了耳垂，没有出血，又扎了手指尖，连脚趾尖都扎了，最后凝重着脸摇摇头，“没救了，已经去了。”

胡玲华心都沉到谷底了。之前贞儿发烧，人不舒服，他一抱着她，她还会睁开眼睛朝他笑，下午他抱着她跑了那么久的路，她硬是一声不吭。

“不可能！阿贞下午还朝我笑来着！”沙宝珠不敢置信，扑上去抓着郎中的胳膊，发疯似地摇着，“你救救她，救救我女儿啊！”

“迟了。”郎中可怜她刚失去女儿，没和她计较，只抽出自己的手臂，“来晚了。哪怕早一个半个时辰，也还有希望。”

庞文石睁大眼看向郎中，又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小小身躯。一个时辰前，那不就是他们打架的时候吗？

沙宝珠觉得一阵头晕，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想再求求郎中救女儿，张了张嘴，还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宝珠！”胡玲华眼风扫到，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抱紧，哭道，“都是我的错啊！”

他痛苦地锤着地面，泪水顺着脸庞流下来，发出呜咽而压抑的哭声，让在场诸人都同情万分。

引他们进院子那人觉得有些晦气，抿了抿唇，看向郎中，“五哥，你看这事闹得”

“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我哥他来不了，让我来看看情况。”

村长刘波的兄弟刘宗！郎中厌恶地皱了皱眉，没去看他，而是拍了拍院子主人的肩，“刘才，你是个好人。”说完就走了。

这个刘能，如此不识抬举！刘宗不高兴地盯着郎中的背影看了好一会。他想发作，又顾及他医术了得，万一哪天又要求到他身上呢？

刘才嘿嘿笑，“刘宗兄弟，你来啦。”

庞文石深吸了一口气，在怀里抠了半天，抠出一小块银子递给他，“这位兄弟，一事不烦二主，不知你家能否借住？实在不行在院子里休息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