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年(1/1)

首发：~第34章 十年

这十年里面，我做过很多次梦，我梦到过年少的他和我在年少时相遇，梦到过青铜门前的白骨，梦到过再见时他已经变成陈皮阿四那样的东西，还梦到年轻时候的三叔把我拴在树下，自己一个人不知所终……在十年的时间里，很多可能性足够让我一个一个地设想，一个一个地接受。

在一切没有开始之前，我最有印象的应该是我的三叔吧。小时候在餐桌上——我家的餐桌放在窗前，窗外是一座桥，桥的那边有一家弹棉花的，他们家的小孩总偷偷到我家窗前，把我家纱窗弄破，偷我放在餐桌上的小玩具——我父母一直说是三叔闯的祸。三叔好玩，来我家的时候，家里人在熬油渣，三叔总是不帮忙做家事，而是举起我放在他头顶，然后带我出去抓蛐蛐。

我的心思很细腻，回忆起这些来，特别是这十年间，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我喜欢抓蚱蜢，因为把蚱蜢抓来就是自己看，它不会叫，也不会和蟋蟀一样好斗。但三叔喜欢争斗，所以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对于我来说，抓蚱蜢是力所能及的。但抓蟋蟀需要到肮脏的地方，翻开砖瓦。蟋蟀看起来也非常可怖，风险很高，所以我一直跟着三叔，看他翻开石头，踩死油葫芦，扑那些在枯叶湿泥中跳跃的蟋蟀。也许从小的时候，跟着三叔去窥探他的世界，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黑暗中，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爷爷的笔记，长沙镖子岭。爷爷那一代人，很多时候求的是一顿饱饭、一张暖和的床，但爷爷他们往往要竭尽全力才能满足这些。他们的爱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田埂拉着翻犁远远地看一眼，爷爷他们往往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时候的人，为了简单的目的，使用简单的手段，但做着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残酷抉择。

所以，爷爷对于人心是绝望的，这也是他那么喜欢狗的原因。

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越来越理解爷爷，甚至也越来越理解小哥对于这个世界的淡漠。什么是人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自己完整的一套需要解决的向题，以至于你和其中任何一个人联系，其实都是在和他所有需要解决的问题联系。

十年里面，我越发明白自己能给予对方的最好东西，如果不能够解决对方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你就算挖心掏肺，对方掉转枪口的决绝也会让你目瞪口呆。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们只知道别人有什么，而他们不可以没有。所以，大部分人心是无解的，你能拿出的所有，必然填不满蜘蛛网一样横亘在人和人之间的巨大欲望。

如果我是小哥，一次一次地经历这样的人心，我宁愿人世间只有我一个人。少有人能阅尽浮华之后，仍旧天真无邪。可天生单纯的人，只能生存在无尽的孤独里。

我抬头看四周的光，它们还在变化，变成了蹦跳的蛐蛐，变成了十年里一幕一幕让我难过和无法理解的人心。

远处有一盏灯火缓缓出现，似乎是油灯，和这些光不同，那遥远的火光犹如鬼火一样。

我的心在刚才的思绪中沉了下去，我一时间无法分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幻觉。那盏火光越晃越近，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我才慢慢醒悟过来，心中恐慌。如果是胖子和小花，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而在这长白山山底，怎么会有人持灯而行？

难道是小哥在门里待烦了，出来遛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