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晴天霹雳(1/1)

首发：~第49章 晴天霹雳

当省医院主治医生告诉乔福林，李萍属于胃癌晚期，而且已经扩散到肝脏和胰腺，没有手术治疗价值时，乔福林谢过医生回到病房。令他自己都感到出奇的是，他会如此地冷静沉着，不仅从面部表情上看不出半点悲伤，甚至连一丝慌乱都没有。听到消息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心里一定会彻底崩溃，会掩饰不住红肿的眼睛，让李萍和乔小盼看出来。但他没有。

乔小盼确实没从父亲的脸上看出什么，所以当乔福林微笑着告诉他们，良性，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时，他高兴地从地上蹦了起来，继而奔向病床，抱着李萍欢呼万岁。

李萍十分平静地对儿子说：“盼盼，妈妈想吃碗馄饨，你能给妈妈买一碗去吗？”

乔小盼说：“能啊，太能了。妈妈你想吃饭了，说明你的胃没问题了。正好，我也庆祝庆祝，买点肯德基回来吃。”

儿子走后，李萍的手从被里伸出来，向乔福林伸过去。乔福林坐在床边，握着她瘦弱冰凉的手，说：“咱不在这做手术，咱去北京做，找全国最好的医生做。”

李萍微笑了，没有说话，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那么的柔情似水、干净澄澈。乔福林简直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他给她捋捋头发，说：“要不，咱先去海南三亚，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去海边旅游吗，正好儿子也在，咱一家三口去，然后再去洱海、丽江，等玩儿够了，咱再回来做手术。”

一粒泪水顺着李萍眼角滑落下来。没有听到回音，乔福林低头去看她的脸，发现了那滴眼泪，心脏骤然疼了起来。

“福林，你不用再瞒我了，”李萍的声音轻柔得像纱，似乎从太空中飘来，“咱俩这么些年的夫妻，我太了解你了，你越是表现得啥事没有，越说明事态严重。说吧，儿子不在，我还有多少时间？”

乔福林震惊了，他没想到李萍会如此地了解自己，甚至深入到自己的心里、骨髓、灵魂，他这才知道刚才她把儿子支走，并不是她想吃什么馄饨，而是想让他告诉实情。

乔小盼兴冲冲地拎着一盒馄饨和肯德基回到病房，房间里只有睡着了的母亲，没有乔福林的影子。他想把母亲唤醒，让她趁热把馄饨吃了，但看她均匀的呼吸以及安详的面庞，心想，母亲这段时间被病痛折磨得够强，所以听到不是恶性肿瘤的消息，她一下放松了，才会安然入睡。于是他不忍心把母亲叫醒，就去卫生间洗手，想回来对肯德基大快朵颐。

卫生间隔断里传来抽泣声，而且是那种极其压抑的抽泣，似乎缺氧似的。突然，乔小盼一个激灵。

李萍的最后时光是在柞树村度过的。她走的那天突降大雪，迷迷蒙蒙的鹅毛大雪遮天蔽日，浩浩荡荡，整个观音岭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似乎上天也在悲伤，给大地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李萍走的很安详，她是在乔福林怀里睡过去的。

乔小盼彻底崩溃了，哭晕过去好几回。要不是佟凤凤的三棱针，恐怕他也得随母亲而去。他发疯般地扑在母亲怀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即使父亲乔福林也不允许。虽然昨天母亲回光返照突然清醒时，把他和乔福林叫到身边，把两人的手紧紧的捏合在一起，三双手相叠，对乔福林说：“小盼从小任性，随你，我们对他关心的太少，但他是个好孩子，福林，你一定要把他照顾好，上大学、结婚、生孩子，要让他走正路。”

乔福林说：“你放心吧，孩子就是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他，让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李萍把目光转向乔小盼，说：“儿子，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从小没怎么宠你，总是对你提出更严格的要求，你的日记妈妈偷看了，你别怪妈妈，你在日记里说，你有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妈妈，永远都达不到妈妈的要求，妈妈，妈妈也许错了……”

乔小盼哭成了泪人，抽噎着说：“妈，妈妈，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了，我错了，是我不够好……”

李萍的目光像黄昏时的湖水，温暖、柔软、慈爱，她说：“小盼，不要再怪你爸爸了，他是个好男人，虽然对家里和你有些亏欠，但他心里装着的是大家，是柞树村一千多口人的脱贫致富，是为了他们能吃好、穿暖，过上好日子。现在经过你爸的试验和实践，事业做得那么大，又把全村人都带富了，郭县长又号召全县农民像你爸学习，你爸是个英雄啊！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你应该引以为傲才是。”

乔小盼没说话，只是哀哀哭泣。

李萍说：“孩子，跟你爸和好吧，听话啊！”

乔福林说：“他是我儿子，我压根就没生他的气，没事，啥事没有，是吧儿子？”他爱怜、亲切地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一下。

乔小盼躲开他的手，仍是哭泣。

李萍说：“小盼，你得答应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叫爸爸，叫爸爸。”

乔小盼仍然没吱声，扭过头去看着墙壁流眼泪。

“小盼……”李萍想坐起来，但她太虚弱了，一着急喘不上气，呼吸急促起来。乔福林赶紧在她胸口上摩挲，说：“你别操心了，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不行！”李萍气若游丝地说，“小盼，叫爸爸，叫爸爸……”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严厉起来，见他还不叫，突然说，“跪下！你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