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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1章 照亮无边的黑暗
罗伊还没等回菲斯和隋恩，却等来了漫天飞沙走石的沙尘暴，凯莉慌慌张张地躲回屋子里，关上了玻璃屋的门窗。她做完这一切又猛烈地拍打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抖落了一地的烟尘，她捂着鼻子看灰尘降落，随后又走进净化室淋了一遍风淋。
凯莉做完这一切，撩了撩蓬松干净的头发从里面出来，惊讶地发现罗伊在昏暗的桌边坐着，她叫了一声：“罗伊，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从刚才他对凯莉打完招呼进屋，罗伊就一直保持着沉思者的姿势。
桌上，放着两支对讲机。
今天他让菲斯伪装跟踪，以免露出马脚，两人均未带实时通信装置，他们临走前，隋恩又把狗甩给了罗伊。
这意味着此刻他们完全处于失联状态。
凯莉所不知道的是，她在屋外无聊地玩着跳房子的时候，罗伊已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百遍了。
大意了。
隋恩要是这时候起了逃跑之心，菲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到底是两人会在夜幕降临前回来，还是菲斯一个人闯进来，还是两人一起失踪了？
在最初的焦急过去之后，他混乱的思绪里甚至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也许命中注定他该带着凯莉和狗子离开，三张船票比五张船票容易的多。
“凯莉。”罗伊忧伤地回头，凯莉倒了杯水吹着上面的热气，她的五脏六腑是打印的，四肢躯干是金属的，全身皮肤是纳米生化材料，她全身上下只有脑袋是真的。
罗伊突然不再焦灼了。他的大脑处于了一种漂浮状态，像起了雾一样，喝醉了酒一样，他对凯莉勾勾手指头。
凯莉乖巧地从流理台走到罗伊的身旁，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感觉罗伊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自己，就连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表演钢管舞的时候也没有。
“说说你的身世。”罗伊说。
在卡达星上，每个人都有故事。
最不缺的就是故事，或者……事故。
凯莉保持着微笑：“我的父母在核爆中死去，那时候我是个少女，躲在防空设施里捡回了一条命。后来，你知道的，我为了活下去，总要想办法搭上来卡达星的难民飞船，在拥挤中，我摔倒了，维持秩序的是个年轻的军官，他看我可怜，把我从人堆里拽起来，扔进了船舱。
随后，我侥幸地来到了卡达星。下船时我抱了抱那个军官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遭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嫉恨，我后来才知道是我挤掉了她丈夫的座位。
在军官走后，她一边骂我‘狐狸精、臭女人、强盗’，一边用石头砸破了我的身体和我的脸，我苟延残喘地匍匐在地上，以为也许就会这样死掉了。
但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张病床上，那是一个地下室，耳畔有锯骨头的声音，有手术刀扔进清洁皿里的声音，还有各种惨叫声。
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到我面前说，祝贺你有了新身份，以后你就是浪漫一夜的舞娘，治疗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
故事说完了。
凯莉仍旧微笑看着罗伊，笑容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脸上，但眼角的泪光却不会骗人。
凯莉蹲下来，伏在罗伊的膝上，说：“罗伊，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的。”
她的语气里甚至有感激，罗伊摸了摸她浓密的卷发，说：“那是以前。”
罗伊从凯莉的故事里还听到了她没说出的那部分，假如只是四肢破碎了，换上了金属的，那她不至于划归为ai，有些事他不忍心再问，他知道就连换上金属骨骼也只是为让舞娘在做动作的时候更加有控制力，肌肉不容易疲劳，说到底这都是浪漫一夜压榨员工的手段。
可残酷的是，远不止于此。
罗伊发现他正在接近一个恐怖的真相：凯莉的身份证明里，明明写着“内脏器官皆为3d打印”，这就是说，他们在手术的时候，把凯莉的身体也给掏空了。
这是猎取，这是偷盗，这是明晃晃的罪恶。
那些真实的，属于人类的器官呢？去了哪里？黑市？
罗伊觉得脊背层层发凉，是那种彻入脊骨的寒凉。
菲斯的身世又如何？会不会是一个雷同的故事？
罗伊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恐惧又化作了无尽的恼怒，他猛地抓了抓自己头发，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不！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罗伊咬着牙说。
凯莉抓过罗伊的手，她用双手包住他的拳头，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不要与他们作对，罗伊。等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的。”凯莉柔声劝阻，“五年前你为了救我们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摆平那些人纷争又花了不少钱。钱就像浴缸里的水，假如拉掉塞子的同时又打开水龙头的话就永远也填不满。”
罗伊看着凯莉，他苦笑着捧起凯莉的脸碰了碰她的鼻尖，既心疼又感动。
她也好，菲斯也好。他们看上去呆呆的、傻傻的，可有时候又比大多数人都真诚。
他们的实话就是情话。
这就是罗伊割舍不掉卡达星的理由。
外面的沙尘不知何时停了。
夜幕降临。层层黑夜中，有两束强光穿透夜的深沉，犹如寂静海面上的灯塔，照亮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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