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着(1/2)

首发：~第2章 活着

一年后

李敬在父母的搀扶下，缓慢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住院了。

他们的身后，那个戴着眼镜名叫武齐的医生看着李敬蹒跚的步伐，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的对李敬说道：“小李，快入冬了，要注意保暖，这个月已经是你第七次昏迷了，出院后切记忌辛辣，忌油腻，不要剧烈运动，药要按时吃，洗澡的时候伤口不要沾上水。。。”

“按时检查呼吸机是否正常，好啦，好啦，每次复诊你都要跟我说无数遍，我都记住了，再说了，就算我记不住，不还有我妈呢吗。”

李敬笑着打断武大夫的话，由于带着呼吸机，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虚浮，并且有一丝沙哑，他笑着向武大夫挥了挥手，“再见，这是以朋友的身份说的，希望永远不见，这是以病人的身份说的。”

武齐大夫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李敬的乐观让他佩服，他和李敬早已不仅仅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更像是对方的朋友。

他时常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竟然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患上了可能是医学史上首例的疾病，并且下半生要随时带着一个呼吸机的事实。

他还记得当李敬第一次在医生护士的陪同下，面对着镜子正视那与自己融为了一体的小型呼吸机后，李敬并没有绝望，反而笑着问他，“我这算不算推动了赛博朋克化的进程啊。”

看着李敬在父母的搀扶下进入出租车，武医生收起笑容，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工作中。

躺到家中那张熟悉的床上，听着厨房中父母忙碌的声音，李敬回想着这半年多的经历。

这一年多的经历，仿佛一场噩梦，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旁人都觉得他看待问题乐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强颜欢笑，用玩笑逗大家开心，只因为他不想让父母也跟着自己痛苦。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最开始只是昏迷几分钟，到后来的十几分钟，几十分钟，而这一次甚至整整昏迷了一个小时。

虽然有呼吸机在，让他不至于丧命，但是每次陷入昏迷时的那种痛苦，那种被无数混乱，疯狂，邪恶的念头充满大脑的痛苦，比窒息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他知道自己每次昏迷时都会无差别的攻击周围人和物，每次清醒后看到周围人身上的淤青、伤痕，他内心的痛苦都会远超身肉体上的痛苦。

单位的领导最开始还派人代表同事来慰问他，给他送花，送水果，组织捐款，可最近这几次已经连问都不问了。

李敬能够理解领导的做法，毕竟开公司的目的是赚钱，并不是做慈善，一个没法长时间工作，随时可能失去意识，甚至随时可能暴毙的员工，能给公司带来的只有负担，老板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年的时间，李敬的父母带着他全国各地转了个遍，可即使是那些声名远扬的名医，一个个也都束手无策，根本找不到病因，甚至连减少昏迷的时间都做不到。

折腾到最后，医生们只能建议他们静养，至少现在看来，不出什么大意外的话，性命是能保得住的。

于是他们一家人回到家，母亲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李敬，父亲找了份兼职，尽可能的维持这个家的开销。

就在李敬思索着今后的对策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他们单位的老板，李敬苦笑一下，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小李啊，我听赵会计说你今天又住院了？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老板，还是老样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这么回事啊小李，这个月的业绩考核，你又是垫底，咱们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就说好了，连着三个月垫底就要主动提出离职，你已经是连着五个月垫底了，你的身体不好大家也知道，所以才次次为你网开一面，但是最近公司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了，我也很难做”

李敬沉默着没有做声，老板接着道：

“这样吧，这个月就算了，下个月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的业绩还不能达标，咱们就只能按照合同来了。”

又是久久的沉默，李敬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完成业绩，他没法挤公交，没法喝酒，不能长时间处理文件，甚至不能保证在和客户谈合作时候不突然晕过去，对别人来说保底的业绩对于他而言都难如登天，所以他很想直接对老板说：

“算了老板，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直接辞职好了。”

这样的话他还能保留下一丝小小的尊严，但是李敬没有，因为他需要钱，无论是换药，住院，还是更换呼吸机的零件，都需要钱，他不能为了自己那可能早已不存在的尊严放弃这一个月的工资。

于是他用沙哑的嗓音笑着向老板保证道：

“好的老板，我明白了，我这个月一定努力完成任务，保证不给公司拖后腿。”

“好的小李，你也不用勉强，毕竟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挂断了电话，李敬用手捂住了脸，狠狠的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庞，久久没有动弹。

就在这时，手机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这次不是电话，是他女朋友叶凝发来的微信。

“阿敬，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这段时间我工作比较忙，所以一直都没有和你联系。”

李敬连忙坐起身，回道：

“没事小凝，我最近挺好的，一直都没有犯病，你工作忙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发出消息后，李敬想了想，又配上了一个秀肌肉的表情包。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