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85章 天打雷劈
自打太后住进乾宁宫,内外殿就没这么清净朴素过。
楚霁云闻着檀香的味道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在佛龛前念经的太后,一身素衣,一根银簪,簪头的花纹繁复精致,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还在凌源时的模样。
楚霁云神色一凝,挥手遣退苏安和跟进来的羽林卫,独自坐在椅子上等。
一炷香燃尽,木鱼声停,太后拇指停在佛珠上,红宝石戒指刚好被光照到,猛地刺痛楚霁云的眼。
刹那让他从记忆中惊醒。
然后他看着那颗戒指失神一笑,她是故意这样打扮,想勾起他内心对母亲的依赖罢了。
太后还没发现自己安排的苦情戏码已被拆穿,缓缓从里头走出来,与平常妆发精致的模样相比,素面朝天的她难掩憔悴老态。
“哀家以为你不会来。”她在楚霁云对面落座,亲自沏了两杯茶,“念远被带走的时候,哀家就知道咱们的情分也就这样了。”
她垂眸藏起那点失落,口吻听着像是无比遗憾而又故作冷静。
楚霁云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看似随意的动作却令太后不敢放松警惕,果然听他问道,“这上头有鹤顶红吗?”
太后重重放下茶盏,怒视着他,“虎毒不食子,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不理解自己生的儿子怎么和楚纤歌那么亲,不是被蛊惑了又是什么。
楚霁云闻言非但不觉庆幸,反而遗憾地耸耸肩,“我要是你,就把儿子也毒死,没了儿子夹在中间,想怎么就能怎样。何必受他的气,反正你也根本不想要这个儿子,不是吗?”
太后原本的委屈生气都在他这句话里烟消云散,甚至不敢面对那双狭眸的审视,只说,“她蛊惑你与我离心、防备我,都是她跟你说的对不对?”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和楚霁云走到这一步,再想论感情真是难上加难。她唯一能依仗的,就剩母子这份关系了。
倒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楚源从来没教过他的女儿怎么做人,生而不教,他枉为人父。”太后揪着先帝不放,如今她也只能埋怨先帝。
“不,他教了。”她眉峰一挑,嘲弄道,“他喜欢的人就要得到,还说什么和和美美过一辈子。楚纤歌不也是逼了方荨来大宁,所作所为跟他如出一辙!”
说起楚源,心里多年的怨恨让她面目全非,不管什么错都习惯性归咎给他。
“要是那一晚···哀家这一生岂会过得这样不堪!到头来连个心疼我的人都没有。”她怨恨而无助地看着楚霁云,试图唤醒他对自己的半点怜悯。
然而,楚霁云噙着看戏的冷笑,不紧不慢道,“那一晚···朕也好奇,母后向来滴酒不沾,不过是打下个稍微富庶点的小城,至于让您开心地和他把酒共饮吗?”
“后来朕才明白,叶城是南北战线最大的粮仓,先帝拿下叶城,建立王国指日可待。”
“你、你怎么···”太后脸上挂着泪痕,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知道这些。”
楚霁云像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神色闲散,姿态慵懒,“在凌源的时候你给林相做的护膝比给先帝做得要好看,后来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朕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朕。”
他心疼年幼的自己,也心疼这些年卡在心上结,疲惫地叹了口气,“朕不是没想过讨你欢心,可是···算了,后来朕也就不纠结你喜不喜欢我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在意你有没有照顾我。登基之后,也是看皇姐的面子对你尊敬有加,她希望我与你和睦,我就这么做了呗。”
“你喜欢首饰就给你打最好的,你喜欢华丽的摆件,就让司设监挑最好的给你送来,朕一直觉得朕做的可比母后良心多了。”
太后脑袋嗡嗡的,什么叫看楚纤歌的面子才对自己好?什么叫楚纤歌希望他们母子和睦!
楚霁云看透她的心思,道,“皇姐已经知道当年你趁她伤重下药的事,可你知道她怎么跟朕说的吗?”
说起楚纤歌,他脸上的温柔爱意看得太后心生嫉妒,“她说不能听信片面之词,他们知道你和她矛盾难解,故意诬陷你。”
“母后,她从未在朕面前说过半句你的不好。就算你三番四次想借机杀方荨,她都没让人动过你一根指头。可你呢?你把她当软柿子捏,鹤顶红都敢下,真以为朕不会动你吗!”
说到最后,楚霁云眉头一紧,“啪”一声拍案而起,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太后猝不及防靠在椅背上,吓得发抖。
“你、你中了她的毒才会这么说。”太后眼神混乱不安地在四周寻找落脚点,“哼,她真那么好心怎么不去死!她死了,这天下就是我们母子的!”
面对太后神志错乱的模样,楚霁云心冷得一点起伏都没有,甚至面无表情地把最重的大石压在她背上。
“母后,承认吧。你算计了一生,失了先帝信任,失了继女辅助,失了儿子的心疼,最终还丢了初恋对你仅剩的一点内疚。”
“什么都想要的人,从来只会落得一无所有。你如今没人心疼是活该。”
“林策为了他的娇妻爱子,把你出卖了,来换带着一家归隐田园的安宁。”
“你看看,你这一生什么都抓着,又什么都没留住。”
楚霁云魔咒般的声音像毒药钻入肺腑,太后紧咬下唇,难受得如被五马分尸。尤其听到林策出卖了自己!
她真是好恨!
“都是混账!哀家杀了他们,哀家要杀了他们···皇帝你信我,杀了他们,这天下就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喜欢楚纤歌是不是?”
太后隔着桌子抓住他袖子,急得语无伦次,“哀家同意,哀家让你把她禁锢起来,只要你杀了林策,你帮我杀了林策!”
楚霁云阴冷着脸把人甩开,冲外头道,“苏安,把药带进来。”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苏安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壶酒,青玉瓷瓶,透着令人心寒的细光。
太后一个劲儿往后退,“你想干什么?哀家是你的母亲,你敢···”
酒水倒进杯子的声音清泠泠好听,楚霁云笑着端过来,“有什么不敢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会遭报应,会被天打雷劈!”
“是吗?”楚霁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淡了几分,“那就天打雷劈吧!朕这样的人,这点惩罚自己都觉得轻了。”
“朕自己得过自己担,母后就不用再操心了。”
他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太后下颚,在她挣扎和嘶喊中,冰冷的酒液还是顺着喉咙流进身体。
“这只是让母后下不了床的一点东西,你放心,只要皇姐想你活着,朕就不会让你断气。而且,朕会让人时不时送林策一家的消息过来,母后好好听听他和妻儿过得有多么美满。”
太后双手遏着喉咙,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抽走浑身的力气,“你···这个孽障···”
“是啊,我是个孽障。”楚霁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眼睛里却覆满冰霜,“你们指望这个孽障做什么呢。我要是你,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靠别人达成目的。”
“有母后活生生的例子在先,儿子怎么也得把想留的人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