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宫变(1/1)

首发：~第1章 宫变

虞国太和三年，上京皇城安王府。

哐当，屋内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只见一个侍女跪在地上焦急的劝道：“公主，您多少吃点吧，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小世子保重身子啊！”

容绾玥轻蔑的道：“保重？你见过杀人凶手劝被杀之人妻子保重的吗？你说——我与世子是不是福大命大，听说东宫上上下下几百人可是无一生还。哦，不对，不是我们命大，而是安王殿下心怀慈悲恕我们不死。若不是他一早派人将我和世子引出东宫，恐怕现在我已经和太子一起过了奈何桥了。安王呢？去请他出来，我得当面给他磕一个，谢谢他的不杀之恩。”

面对容绾玥的讥讽，侍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欲说还休的样子，容绾玥继续道：“你叫我公主？我是哪国的公主？我的母国又何在？如今的天下姓姬，不姓容。我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安荷姑娘行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他日安王登基，恐怕我还要尊称姑娘一声娘娘呢？”

跪在地上的侍女是安王姬慕轩的心腹侍女，名叫安荷。安荷听后面上虽故作惊慌，心下却暗喜，急忙跪行两步道：“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只想留在主子身边，好好侍奉主子，别无他想。”

容绾玥嗤笑：“真不愧是主仆，一样的口是心非。你做不做娘娘又与我何干，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说吧，你主子想如何处置我们？”

安荷皱眉道：“公主如何说奴婢，奴婢都绝无二话，可公主不该误会主子，主子对公主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一片真心？他对我的一片真心便是在我愿意抛弃一切与他相守时，他却为了得到沈家的助力，娶了沈凤兰。为了笼络人心，这两年他不知又纳了多少世家和寒门之女为妾，如今为了那张龙椅更是连亲哥哥都能杀，这种人有心吗？”

“公主此言差矣，主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公主呀！安荷自幼便跟在主子身边侍奉，奴婢知道主子心中真正喜欢的只有公主一人，皇上明知你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可还是将你许给太子，太子若真的顾念兄弟情就不该夺弟所爱。

听了安荷的辩驳，容绾玥眸中如寒冰般的目光直射安荷：“三年前，我让人送信给姬慕轩，当时接信的人是你吧？你可知我在信中写了什么？”

安荷忙低下头，掩饰眼中流露出的慌乱，小心答道：“主子们的事，我这个做奴婢的怎会知道呢。”

“你不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信里面写了什么，我问你主子可愿放下这世间浮华与我从此归隐天涯，我愿托付终身。可姬慕轩给我的回信却是：今生情深缘浅，只愿来世相守。这是他早就下的决断，他早已舍弃我选择了权利，如今他逼宫谋反你们寻不到让人信服的理由就想祸水东引，让我成为世人唾弃的祸国妖姬，真是打的好算盘。”

安荷猛然抬头直视容绾月道：“公主既然喜欢主子，为什么一定要主子放下权势与你浪迹天涯，主子明明是天生的王者，你却让他做农夫，你若真的喜欢他，就该助他登上那至尊之位。”

容绾玥冷笑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样的没有心肝。我与太子的婚事本就是当年我父皇还在世时亲自下旨赐的婚，后来我国破家亡，父母、幼弟皆死于宫变，容家只余我们姐妹二人苟活于世。姬慕然当年身为公府世子代父前来上京参加宫宴，宫宴当晚却发生了宫变，他趁乱将消息送出，姬慕轩才能短短5日便带兵攻入城下，打了余征龙一个措手不及。余征龙兵败逃走，后来天下大乱，姬慕轩在前方东征西讨，姬慕然就在后方筹措粮草，防范北狄来袭。两兄弟是桴鼓相应，他们很快就打下了半壁江山，当时能与之匹敌的也就只有我大哥了，可惜容家已是连个能拿得出手的旁支都没有了，而我大哥也无意帝位，这才让姬家人称了帝。 大哥当时提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姬家人可以称帝，但皇后或者未来的皇后的必须是我。姬家父子三人商量后的结果是姬显荣称帝，姬慕然封为太子，姬慕轩封为安王。加上当年有我父皇的赐婚圣旨，我理所当然的应该是太子妃。可笑我抛却家族荣耀和使命轻狂了那么一次，换来的却是痴心错付。”

“明明功劳最大的是主子，就因为他不是嫡长子，所以只能看着心爱的人嫁给兄长。况且，大虞国的江山是主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凭什么太子殿下就可以坐享其成，是皇上偏心，如今主子也只是拿回了自己应得的。再说，是太子殿下毒害我家主子在先，主子这么做也是被他们逼的。”

容绾玥细细的打量着安荷，直到看的安荷浑身不自在才缓缓道：“放弃我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如果没有太子坐镇后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攻城略地，哪有姬家如今的风光。如果没有后方及时供应的粮草，你主子在前方是喝风饮露打的胜仗吗。你一个端茶递水的丫头怎会关心这些事，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告诉你是太子毒害的你家主子？”

安荷看着容绾玥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为了自家主子的声誉，她还是壮着胆子大声道：“安荷是主子的贴身侍女，这些都是奴婢的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自是句句属实。”

容绾玥冷哼一声，道：“你亲眼看到太子毒害安王了？”

“主子从太子府出来后就身中剧毒，若非有洛神医及时相救，主子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公主那时也来安王府探望过主子，这还有假吗！”安荷义愤填膺的道。

“你家主子如何中的毒我不知道，但绝不是太子下毒。如果是我要毒死一个人，必会下见血封喉的毒药，岂容他有生还的机会。”

“那还不是因为太子要顾忌自己仁德的好名声，怕主子死在他的府上他不好撇净关系。”

看着安荷愚蠢的为姬慕轩辩驳的样子，容绾月已经懒得在同她说话了，只淡淡的吩咐道：“你下去吧，告诉你主子，是白绫还是鸩酒，我都候着他。”

安荷正要再为自家主子辩驳，只听门外侍卫恭敬的叫了一声王爷，来人正是安王姬慕轩。姬慕轩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看到一地的狼藉和跪着的安荷。他掠过安荷，径直走到容绾玥面前，小心翼翼的柔声道：“玥儿，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我让他们再重做。”此时的姬慕轩哪里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安王殿下，更像是个做错事后手足无措的孩子。

“安王来是想来看着我吃了断头饭后好送我最后一程？”容绾玥冷言讥讽道。

“玥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姬慕轩的话说到后面几乎要没了声音，但屋子里极静，落针可闻，容绾玥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我刚死了夫君，杀夫仇人竟然来问我可安好？那王爷觉得我该好吗？”

姬慕轩听到杀夫仇人四个字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跪着的安荷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安荷弱弱的喊了声“主子”，姬慕轩头都没有回，只怒喝道：“滚出去！”

安荷不敢多待，连忙要起身出去，只是慌乱中踩到裙摆又跌了一跤，于是干脆连滚带爬的出去了，门外的守卫也顺带将门重新关上。此时房内只剩下姬慕轩和容绾玥两人。

看着对面心心念念的人，姬慕轩不自觉的朝容绾玥走去，可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容绾玥厉声喝止：“你站住！”姬慕轩只是脚下一顿，又继续向前，容绾月拔下簪子直指姬慕轩，可依旧没有阻止对方的脚步。姬慕轩猛地握住容绾月拿簪子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冷声道：“往这儿刺，刺下去你就能为你的夫君报仇了。”“夫君”两个字是姬慕轩咬牙说出来的。

容绾月含泪问道：“为了皇位你杀了你唯一的兄长，那可是你的同胞兄长。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我从未想过让他死，纵然他夺我所爱，还想取我性命。”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楚。

这样的回答瞬间点燃了容绾月压制的所有怒火：“那他是怎么死的？宫里的埋伏难道不是你设的？”

“可我从未想过让他死，我没想他死。”姬慕轩低垂眼睑，他的话似是说给容绾月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姬慕轩眸中的悲痛并不似作假，容绾月压着怒火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设伏加害他？”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储位、皇位，还有你。”

容绾玥一字一句道：“我在嫁给然哥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从今以往，勿复相思。你既然选择了权利，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如今皇位于你来说是唾手可得，但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战利品。如果你敢用强，我就死在你面前。如果你还顾念然哥哥当年对你的情谊，就留下云焕吧，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姬慕轩无力道：“玥儿，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吗？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云焕的。”

“我如何会放心，你说从未想过杀然哥哥，可他却被射杀了。只不过，如今我就算不放心，也无可奈何，只能祈求上天你还有那么一点良知。”

容绾玥的话让姬慕轩一时竟无言反驳。只听容绾玥继续道：“当你对云焕动杀心的时候就多想想在你幼时然哥哥是如何维护你的。”

姬慕轩缓缓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带我去看看云焕吧。”

容绾玥看了看他，淡淡道：“好。”

姬云焕就被安置在隔壁的房间，有容绾玥的两个贴身丫鬟玉莹和彩莲在照看。看到容绾玥进来，姬云焕奶声奶气地叫了声母亲，待看到跟在容绾玥身后进来的姬慕轩后，小孩子立刻兴奋的伸出双手喊着：“叔叔，抱。”尚在懵懂中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失怙之痛。只知道自己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这里没有看到过父亲。如今看到熟悉的叔叔，便像往常一样伸着两条胳膊让叔叔抱他。

姬慕轩上前抱起他，心中五味杂陈。这两天，一直有人谏言让他处死姬云焕，他心中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念头，斩草要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作为上位者的他又如何不懂。只是他顾虑着容绾玥，生怕杀了姬云焕，容绾玥就再也不会原谅他。可现在看着抱在怀里的姬云焕甜甜的叫着他叔叔，他对这个孩子突然就心软了，也许他现在是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的，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临走时，姬慕轩目光坚定的望着容绾玥道：“玥儿，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云焕。”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姬慕轩远去的背影，侍女玉莹问道：“公主，他说这话可信吗？”

容绾玥淡淡的道：“可不可信又如何，如今我们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拖到大哥回京，这孩子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