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寂寞寂寞就好(1/1)

首发：~第39章 我寂寞寂寞就好

人本来就寂寞的

我总会把你戒掉

──田馥甄〈寂寞寂寞就好〉

苏夕宇原以为自己的愤怒会因为寒假的冷却而暂止，但内心深埋的憎恨反而与日俱增，像得不到抒发的活火山，沸腾的岩浆在地表下成吨积累满溢，总有一天，会拉着大地一起陪葬。

被诬陷的感觉本来就足够糟糕，自己一直想隐藏的隐私被公诸于众，更是让她郁郁寡欢。

很想毁了什么的冲动再一次日夜啃噬，顽强的破坏欲叫嚣着、叫嚣着，想要去欺负朱芷均，想要去把那些说她闲话的女生通通打入地狱，或者干脆一点，想要毁了自己。

每每有这种想法时，苏夕宇都觉得自己依稀看见了苏佑希当年是如何一点一点陷入疯狂的。

开学前她拿到了缴费单，以往特招生几近全免的学杂费补助方案被取消后，凤阁一学期的学费简直高得疯狂，已经约等同一个小家庭半年的花费了。没有工作的苏佑希原本就是用一点差强人意的赡养费养活母女俩，还得定期花钱回诊治疗，这下子雪上加霜，付完学费后积蓄所剩无几。

苏佑希的精神状况无法外出工作，娘家也少有来往，她们孤立无援。苏夕宇望着在客厅抱头喃喃自语的妈妈，心底是无限的空落与厌恶。

谁都好，成为谁都好，她不想再当苏夕宇了。

这样颓丧的念头纷转着，但责任还是沉甸甸压在肩上，她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按住苏佑希的手：「我会想办法去打工赚钱，事情没那么糟。」

尽管吵架时两人唇舌间毫不相让，苏夕宇仍然清楚，她所剩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妈妈了，哪怕这个妈妈在她难得流露温情的时刻，仍是沉浸在自己深沉的悲伤中，丝毫没有理会她。

苏夕宇以优异的成绩和凤阁学生的身份找到了晚班的国中家教，因为没有大学名校的光环，她只能用比市价低些的时薪接下工作，约好开学后每周三天地去给国中生补习。

原本苏夕宇绝大多数的下课时间都花在练舞与协助队员跳舞上，但现在她再也不能站在队伍最前面、担起队长的责任与荣光了。

愤怒必须找到宣泄出口，宣布队长换人那天，苏夕宇没有去练舞室，而是在洛宇征教室外等到他，当着朱芷均的面，把他拉到了校园的僻角。

背光的角落里，穿着校服的少女笑吟吟的，乌黑光泽的卷发垂落在胸口，精致的水晶发夹栖在鬓角，背脊挺直得带了丝疏冷。苏夕宇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利落耀眼，抬眼看洛宇征时，浓黑的睫毛下敛着的眼神，很乖。

但只有洛宇征看得透，那不过是捕猎者的故作天真。

「怎么了？」

他问，苏夕宇站得太近，近到他简直可以在她眸里望见自己倒影，他还不及思考就悄悄向后退了一点，远离那不知道是妄想还是真实存在的热度。

苏夕宇昂起下巴张口：「我要你帮我。」

那语气理直气壮得像寒假前的争端从未发生，洛宇征挑眉：「是谁说要划清界线的？不是不要我帮忙了吗？」

「是谁跟我说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是说，我没有要求的事情不用帮，但现在我是在要求你。」苏夕宇轻轻松松反唇相讥，声音轻得像某种蛊惑，「帮我，洛宇征，只是一点点小事情而已。」

少年口干舌燥：「妳想要什么？」

苏夕宇微笑，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轻轻补了句：「这和楚楚可怜的朱芷均没关系，你应该不会心疼吧？」

洛宇征咬着牙，女孩对他一笑，手指轻佻地点了点他的下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不久学校的芭蕾舞社就传出开除两位不适合的队员，连老师也被校方换掉，但谁也没疑心到已经被剥夺队长身分的苏夕宇身上。

撞见朱彦勋动粗后，洛宇征好像一夕之间抹平了对她的棱角，尽管仍然冷淡少言，还是把仅有的离经叛道使力拧出那么一丁点，全用来放任她成为了一个假借人势的恶魔。

不会有人怀疑，那位向来温文有礼的学生会长背地里，为了她做过什么事情。

时光依然流淌，新的八卦很快掩盖而过，人们渐渐忘记苏夕宇和朱芷均之间的纠葛，反倒是考完学测、已经有望申请上名门大学的连枫十分关切，在放学后跑来询问：「妳和洛宇征没有分手吗？」

那时苏夕宇正在短暂的空闲时间里拼命写着习题，听到后不禁失笑：「这什么奇怪的问题？当然没分。」

连枫欲言又止，很快换了话题，眼里的失落十分明显，可惜苏夕宇没有余力观察到。开学后，家教的时间增应家长要求加到了三天。苏夕宇被开除队长之后还是咬着牙没有退队，只是练习的时间因为打工变得比别人还要少，得自己额外熬夜看著录影跟上，再加上高二下的学业逐渐沉重，苏夕宇开始感到体力透支。

某天校级干部的毕旅筹备会议，同为干部之一的洛宇征和苏夕宇因为待办事项太多、一路留到了最后，眼见四周无人、事情也终于讨论出定案，打了整天呵欠的苏夕宇终于撑不住，趴到了桌上。

洛宇征皱眉，对她超乎平常的倦怠起了警戒心，偏偏又不想显得太关切，问的时候故意不看她：「妳晚上去干嘛了？」

没听到声音，洛宇征以为她不想回答，转过头去看时，却发现短短几秒她就已经累得睡着，握在手上的圆珠笔无声滚落到公文上，蹭出一道蓝痕。清醒时完美的表情管理在此刻尽失，睡梦中的她眉头深锁，像是积年的梦魇都压在眉间。

「苏夕宇？」他压低声音唤道。

女孩肯定是累坏了，毫无反应地睡得深沉，闭着眼时，没有白日张牙舞爪的盛气凌人，加上苍白的脸色，格外有种一碰即逝的脆弱感。

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的学生会办公室里，洛宇征没有多想，探出指尖轻轻蹭上眉角，本能地想要抚平那皱褶。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他想。

碰上的那瞬间，暖热的触感夹杂无数思绪炸开漫天烟花，他忽然醒悟自己的行为完全不合宜。不是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他们牵过手、拥抱过，甚至还曾经有个嘴角蜻蜓点水的吻，但此刻这样完全出自本心、没有任何理由的下意识动作，已然逾越一直以来他为自己设下的界线。

意识到的瞬间，手指触电般收回，遇事向来从容的洛宇征如梦初醒，望着仍然在沉睡的少女。

心跳骤然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