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8章 机会
「嘎叽」、「嘎叽」,从船尾端发出单调的划桨声响;一艘双桨独木舟坐上三个人,缓缓离开岸边。
「现在是四月天了,我们上次来到这里划船约会是什么时候?」麦特.理查森拉着茱蒂.琼斯的手,先是望着仍在第十二洞打球的朋友们,然后转而看着平静湖面,略带感慨的问。
「哦,别提了,那是你要结婚的前夕;你结婚到现在几年了?」茱蒂.琼斯垂下老眼,瞥向他手上的婚戒。
「三十五年……茱蒂,三十五年。」理查森表情有些感伤,「老实说,我原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
「确实如此,直到去年十月我参加了你太太的告别式。」琼斯调整了头上的绒帽;湖面上的风吹得她颈间的丝巾随风飘起,与风的流向成平行线。
理查森沉默着,先是看着琼斯好一会儿,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妳来」,几乎让坐在眼前的琼斯都快要听不见。
两个人十指交扣,忘我的沉浸在往事之中,住在湖畔的几只秧鸡正鼓胀着羽毛争吵,却更凸显了此刻的宁静。
一切的一切仿佛静止,湖光山色、野生的水鸟、晴朗的天气,都是那样的美好—
不过后面划船的那一位已经快要耐不住性子,船桨的握把几乎快要给她捏碎。
如果她入戏一点的话,应该还要多给她们一点时间;说不定会听到当年她们分手的过程,或是理查森太太的反应或是想法之类的;只可惜她只想赶快把事情讲完,然后划回岸边好准备整装救人!
艾芙琳深深地吸一口气,确定船离湖畔有一段距离之后,轻轻收起船桨,然后用力的咳了一声。
她很清楚的看见琼斯太太的背震了一下,略显慌张的抽回手来。
「这里够远了,我就直说了吧。」琼斯太太清了清嗓子,指着船尾的她。「艾芙琳说她接了一个朋友的委托—那位朋友的女儿,被查理.辛普森给绑了。」
一听到「查理.辛普森」,理查森像是恍然大悟,「如果是他,那来湖面上谈果然是正确的。」
艾芙琳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除了让她划船以及前面耗费五分钟缅怀往事之外。
「艾芙琳,方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叙述一遍吗?」理查森的视线越过琼斯太太,很有礼貌的向她提出请求。
艾芙琳点点头,「当然,先生。」然后把巴比所告诉她的消息重新叙述一次。
讲到最后,她特别强调,「安琪拉从失踪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理查森先生;我希望能尽快潜入辛普森的别墅里把人救出来,越快越好,谁知道安琪拉在里面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她紧盯着理查森,期盼至少能给他制造一点压力。
她们在这里坐船聊聊往事的同时,安琪拉的生命说不定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要快、她们要快!
理查森点头表示理解,然而安抚似的扬起一手,「艾芙琳妳别慌张,先听我说。」他的视线先扫过她,再看看中间的琼斯太太,然后缓慢却清楚的开口。「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也很着急;最近辛普森的行为越来越乖张,我提醒过我的儿子要特别注意他。事实上,我们警方早在两个月前,他发挥『善心』替某个富商的女儿找到一对眼角膜时,就已经开始全天跟监了。」
啊,那个新闻她也有看到;意外的是,虽然那位富商知名度颇高,而辛普森又爱面子,但新闻媒体却没大肆报导,反而只是轻描淡写的播了个记者会的访谈—访问辛普森,就这样子而已。
「但跟踪辛普森危险性很高,我们这两个月来已经折损了三名干员,其中一名甚至是因身份暴露而被辛普森暗地处决。」理查森的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是发自内心的自责。「不过,多亏我们英勇机智的同仁与情报局的干员们的努力,我们终于知道辛普森在打什么主意。
「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他很可能在酝酿一笔大交易;为了这笔交易,他必须要拥有更多资金。所以他开始做起『器官捐赠』这生意。然而,除此之外还意外发现了另一个更骇人听闻的消息。」
这句话毫无疑问的非常吊人胃口;艾芙琳跟琼斯太太两人几乎同时脱口,「什么消息?」说完后互相交换了一枚眼神。
然而理查森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解答,反而令两人更加疑惑。「从潜入辛普森别墅的干员回报的消息,辛普森最近似乎对于『收集』上了瘾。」
艾芙琳咀嚼着这个单字,随手拨开额际的头发。「抱歉,先生,我听不懂,他收集什么?」
理查森回望着她,说出一个简单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字,「人。」
「他收集人。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是事实;辛普森最近热衷所谓的『狩猎』,但他猎的不是鹿、鸟等,而是女人。他的第一个『收集品』就是前一阵子失踪的名交际花—芭芭拉.弗莱利(barbra flatley)。」
「芭芭拉.弗莱利……」琼斯太太像是鹦鹉般,机械式的重复这个名字。
「她的遗体上个礼拜找到了,在她自己的高级公寓里;尸体鉴识报告指出她身上有多处擦伤、瘀伤、骨折,而且……尸体少了右耳,从断面来看,应该是被人用尖锐刀具割下的。
「体重从失踪前的五十公斤到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四十公斤,在私密处发现穿孔与烫伤的痕迹,肛门则是扩张到一般人的两倍大,显示她死前曾受到外物入侵,或是承受极大的恐惧。」
割下的右耳……作为曾经收集过的证明吗?对辛普森来说,那是宛如「纪念品」一般值得夸耀的东西!
「布隆德—安琪拉该不会也……」艾芙琳不自觉的抓住船桨握把,打从脊骨深处透出无可抑止的恶寒。
「新闻媒体原想大肆报导,但被我们警方刻意压抑下来;知道芭芭拉死讯的人还非常有限……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不能再容忍辛普森为所欲为了。」理查森那张脸突然涨红,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激昂。
「事实上,我们三个礼拜前已经开始计画,若能掌握辛普森的罪证,将之交给司法审判是最好的;我们知道他的私人别墅里藏有一口坚固的保险箱,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里面装些什么。我们猜测那就是存放大量现钞与历年来交易资料的地方。」
「但难处在于辛普森非常狡猾,光是想侵入他的别墅都很困难,而暗杀他也不容易,更不是个好选择……艾芙琳小姐,我虽然同情安琪拉的处境,但我不能出动大批警力或什至是军队,包围一个用镁光灯塑造出来的『善心人士』。」
艾芙琳咬牙切齿,这就是辛普森高明之处;只看报章媒体的大众会认为辛普森是个热衷公益的企业家、大善人!
「就连让我混进别墅都办不到吗?」艾芙琳重重地拍打船桨,整艘独木舟因而轻轻摇晃起来。「我只是想救人!」
理查森一手托在下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事实上……如果只是要混进别墅救人,或许还办得到;明天晚上,辛普森会参加一个艺术家所举办的义卖慈善晚会,许多政商名流都会出席竞标,所得将会捐给数个医疗机构与孤儿院。如果是利用这个机会……」说到此处,他喃喃自语,艾芙琳不禁往前,稍微靠近两人一点。「但这么一来变得要有个人成为诱饵……」
或许辛普森会对「收集」她感到兴趣;没错,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不需要用到武力或是潜伏进入辛普森的别墅,而是让他自动的把她带进去。这是最好的情况。
「只要有机会,我都愿意试;我愿意成为他的『收集』,换取平静潜入别墅的机会。」
打从交谈以来,理查森一贯维持的平静,因艾芙琳这句话而崩解。「等等!艾芙琳,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他睁大眼睛看着船尾的她,一脸不敢置信。
「麦特,冷静点,艾芙琳在家里跟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提出过这样的要求。」琼斯太太一手贴上他的手臂,轻声安抚。
「那样是自杀!不,艾芙琳,不行……」理查森缓缓的坐回原位,声调也逐渐缓和下来。「就算是最精明、训练有素的干员也可能因为这一行动而付出代价。而那很有可能是性命。我不能拿一个普通老百姓去当作诱饵……」
艾芙琳悍然打断理查森的话,「抱歉,先生,虽然这样说有点突兀,但我受过专业的战斗训练,我不完全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她尽可能的表现出自信,但显然理查森不为所动;他摇摇头。「不,不行。抱歉,艾芙琳我不是怀疑妳的能力,但成为诱饵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会危及妳的生命……」
「先生!」艾芙琳往船沿重重一拍,此举无疑让两个老人都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她清清嗓子,重新凝视着理查森。「抱歉。先生,我在来的途中听琼斯太太说过,先生自己也有一个女儿。请你想像一下,要是今天被辛普森绑架的是你的女儿,你会因为知道辛普森是个头号危险人物而不冒险拯救你的女儿吗?
「你表面上像是理解了我朋友失去女儿的处境,但却没有真正深刻体会到这件事情的迫切性;万一今天被绑架的是你女儿,你的女儿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芭芭拉.弗莱利,而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可以潜进辛普森的老巢把你女儿救出来;你会把握机会,还是放任机会溜走?」
理查森迎视她的那双湛蓝眼眸,一字一句的把话全听进耳里;艾芙琳不知道沉默持续了多久,但在打破沉默的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得到了那个机会。
「艾芙琳,妳說得对……」理查森眼眶泛泪,他浅浅扬起笑来,坚定地点头。
「妳說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