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夜下［一］(1/1)

首发：~第1章 长夜下［一］

塞伦斯哈特只在童年绘本上见过太阳，在长夜下出生的孩子多少都有点向往那个发光发热的大火球。

一个世纪前，没有任何征兆，长夜降临了。所有人类派遣在太空中的卫星全部停摆，大型粒子对撞机测量数据变得混乱无序，地球上尖端科技进步的道路被拦腰切断，世界范围的通讯瘫痪，电力缺损，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信息时代拉近又被长夜拉远。

人们陷入恐慌，在地球上悬挂了四十五亿年的恒星突然无法被观测，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大国试图再向天上发出探寻的火箭，无一例外，在快要突破云层时彻底瘫痪坠落下来。

人类探寻的脚步被拴在了刚刚起步的地方。

战乱，饥荒，瘟疫，那些曾被认为已经远去的灾祸又一次回到了这颗蓝色的星球上，给万物的灵长带来了灭亡的通告。

撑起世界的英雄会在世界需要时站出来——大科学家尤涅娃艾尔萨克和他的团队掌控了核聚变的关键并在同时向各国政府公布所有科研细节，公开专利，解决了能源问题。人类历史从未有如此富裕的能量，用灯光模拟日照种植庄稼。

人类在这一个世纪里逐渐适应了黑暗，适应了冰冷的灯光，适应了远去的信息时代，适应了无法攀登处于云层之上的高山。

塞伦斯哈特出生在长夜历104年十二月十七日（ln1041217），这是个值得被后人歌颂的日子，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塞伦斯只是个普通的橱柜公司的销售，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工作，业绩时好时坏，在郊区有一套小房子，父母都在乡下每天开着灯种庄稼。他就像无数在长夜下出生的孩子一样儿时的梦想是亲眼见到太阳，长大后将梦想磨碎了做成生活。

早上八点四十，塞伦斯乘电车到了公司门口，昏暗的街道，刺眼的大厅灯光，即使人类在数万年前就开始与黑暗磨合，在如今还是很难掌握光与暗的协调点究竟在哪。

昨天上司在对讲机里跟他说今天会有个新人来报到，正好让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锻炼锻炼怎么把自己的嘴角向上提一提，因为天天走到哪都没什么表情搞黄过几次单子，但是塞伦斯的业务能力确实还可以，领导也只能把给他调走的念头先放一放。

“别是又是个糊弄两个月基本工资就走的。”

在这里工作的两年半中，塞伦斯见过太多混吃等死的男男女女，销售这行业也没什么门槛，长张嘴巴就可以跟别人推销，没什么本事又觉得自己能闯出一番天地的人扎堆往这个行业里凑，接着吃几次闭门羹就开始浑浑噩噩留下或离开。

向前走了几步，防弹玻璃制成大门识别到塞拉斯的脸自动打开。

“欢迎塞伦斯哈特先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老板是个犹太人，或许是被民族记忆里的不幸还是受别的什么东西影响，大老板一直觉得长夜是某种灾难的预告，要将公司打造成钢铁壁垒保护他的安全，在长夜下像老板的这种人还有很多。

每每经过这个大门塞伦斯都会思考为什么老板不直接去捣鼓军火生意，既赚钱又有实力保护自己的安全，老板家里又有这个门路。

但终究不论怎样这都是老板的事情，自己这个员工又不用考虑这些东西。在大厅的柜台处扫脸打卡，带上工作标示牌，看了看时钟，8:43。

“不会迟到吧，新人”

塞伦斯心里边这么想边向他的工位走去。路上碰到几位熟悉的同事互相寒暄两句“来这么早啊”，“还好吧”之类的废话，转头便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在自己办公桌旁边低头看着什么。

女生看着年纪不大，可能是刚刚从学校里下来，又或者是什么早就不念书打了几次胎的小太妹想要改头换面穿上了ol装。塞伦斯不在意她到底是什么人只想赶紧随便糊弄一下，随便教点东西就撵她走人自己单干。

女生好奇地看着工位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笔记本电脑，上个月被退回的商单，这个星期要上交的报告，昨天没喝完的半杯咖啡，总之就是大龄单身男青年该有的埋汰样子。

“在看什么？”

“啊，吓我一跳”

女生的背影弹了一下，转过头来从下方仰头看着塞伦斯。

“啊，你就是塞伦斯哈特先生吗”

“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要帅好多，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强尼银手？就那个基努里维斯，长夜前的老明星”

塞伦斯哈特，不苟言笑，胡子拉碴，是什么让他能够在竞争如此激烈的销售行业中存活这么久的？

皮囊

塞伦斯无数次在内心深深的感谢自己父母给予了自己一副优于常人的外表，上学时期把同学和老师迷得神魂颠倒，工作时把自己这别扭的性子衬托成有格调。

由于卫星系统的彻底瘫痪，信息时代的网络游戏宣告彻底破产，所有基于卫星的联网功能全部停摆，传统的有线局域网时代再次回归，单机游戏的市场被扩大，当然也会有许多像这个女生一样的人喜欢挖掘长夜前的老游戏，自然也就知道那位神奇的强尼银手。

但是不论是基努里维斯还是强尼银手，这毕竟都上百年前的人物，平时生活异常充实的塞伦斯和他身边的朋友怎会有知道这些东西。

“谁？”

“没事了”

女生略有期待的表情暗淡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笑靥如花的姿态。

“我叫艾米施特劳斯，叫我小艾米就好了，但是我爸爸是日本人，所以我还有个日本名字叫山田赤豆子，而且我姥姥是中国的她当时还给我取了个中国名字叫……”

“停，我不想知道你的家庭关系”

塞伦斯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工位上。

“你在这里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见到什么人都上来就推心置腹，把所有秘密都跟别人说”

把昨天没喝完的咖啡又拿起来抿了一口

“很多人不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哦……知道了……”

艾米低下头，手握着手缩了起来。

“打卡用的信息都登记了吗”

“还没……”

“我带你去吧”

又抿了一口昨天的咖啡，起码没什么怪味，会不会拉肚子赌他一手，不拉就当正常提神咖啡喝，拉了比正常咖啡更提神。

塞伦斯起身向人事那边走去，回头跟小艾米招了招手，她就乖巧的跟着走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小艾米此时感觉无比漫长，大学还没毕业只是出来实习的她这么些年里只会和电子游戏交流，宿舍里只有女生，学的专业也是女生窝子，平时还不惜的去参加学校里的活动。小艾米感觉自己得了帅哥恐惧症，此时面对一个高自己一个头还多的帅哥前辈，自己好像还说错话了，小艾米很害怕。

低着头小碎步跟在塞伦斯后面路都不敢看，然后一头撞到了男人的后背。

“你倒也不用这么拘谨”

塞伦斯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小女孩起码不是那种混乱无序的坏女人，只是这种性子不知道能不能干下去。

“但又和我有多大关系呢”

他算是比较消极厌世的那种类型，无穷无尽的长夜笼罩在整个世界的上空，象征着人类探索精神顶峰的宇航员全灭，科技停滞不前，但同时能源过剩，人类这个种族会死在地球上，脚下的土地就是最大的墓碑。他看不到人的未来，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是找一个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女人结婚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被柴米油盐和孩子的尿布填满私人空间，还是什么孤独终老的结局。

塞伦斯什么都不在乎，他觉得这世界就这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