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黑炭头(1/1)

首发：~第二十三章 黑炭头

流民码头，唐龙撂倒了两人，正准备下个先手，就看见码头的小路上又冲出一波人马。

唐龙望去，这波人中，打头竟然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小孩，就见他脚下生风，脚步飞快，直冲自己而来。

唐龙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放下了戒备。

麻三疑惑的站住身子，斜瞥了赶来的十来人，尤其是领头的那位之后，微微怔住，眼角微微抽了抽，他上前抱拳拱手道：“呦，是林把头啊！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趟的是哪门子的浑水？再说，码头这地方，早已言明是公共的地盘，怎么？你想整事情？”

刚来的十来个人，穿着也是同样的短袖对开襟的白褂。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敦实的汉子，大约四十来岁，露出白褂的双臂肌肉鼓胀，一看就是力量型的人。就见他也跟麻三抱了抱拳头，朗声说道：“麻把头，码头上的事情，咱们当然按行会的规矩来。但是，这位小兄弟，是我们会里庇护的人，平常也是缴了人头费，如果让他在家门口出了意外，那以后我们会还怎么能服众？会里的管理费，还怎么能收的起来？”

林把头上前几步，呵呵一笑，再次抱拳拱手：“还请马把头抬抬手，放他一马，大路总是越走越宽，不是吗？！”

流霞岛上的一锅会，但凡是大一些的，都会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地盘之内，流民们或者自愿，或者逼迫，都会给会里缴纳一定数额的人头费。那些结伙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不会向这些缴了人头费的流民滋事。

而缴了费的流民，也求个心安，这就是流霞岛上的生态，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林把头所在的一锅会，叫做“大飞鱼”，在镇海城大大小小的一锅会中，并不算十分出彩，但是会里大大小小也有两百多号人，十几条船，这才是麻把头忌惮的原因。别的不说，看看林把头的肌肉疙瘩，就知道平时吃的比麻把头多得多了。在流民区，吃的多就表示生活好，会里的实力就强。麻把头不是个拎不清的人，看着林把头朝自己冷笑，自然是知道审时度势，他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瘦骨嶙峋的成员，再看了眼虎视眈眈的林把头，还有不远处身材魁梧的唐龙，也知道真要打起来，自己肯定占不到便宜不说，还有可能面临伤筋动骨的危险。

麻把头笑容僵硬，冲着林把头道：“既然林把头求情，那我全当卖给你个面子，走！”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眼唐龙，不知道是因为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是因为别的。

就见唐龙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冷漠，双方对视，麻三在那一瞬间，没由来有些心悸，就连发狠话的心思也没了。

他挥了挥手，扶起地上还在痛苦呻吟的流民，一伙人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站在队伍前头的小孩，忽闪着眼睛，见对方已经离开，飞奔向唐龙。唐龙伸手一把搂住，然后习惯性地摸了摸小孩的小脑袋。

那小孩光着上半身，身子跟黑炭似的，就连脸色也是黑黝黝的，只有冲着唐龙发笑时，才露出一口的小白牙。

那小孩咿咿呀呀，手脚并用，“说”了一大堆话。

原来是个哑巴啊！

很少人能听懂他说什么，唐龙倒是听懂了。

原来，今天傍晚小黑炭来找他玩，发现他家家门紧闭，眼见他天色已晚还没回家，就有些担心。

众所周知，晚上行船十分危险，于是小黑炭就到码头上来等他。然而，远远就看见了麻把头杀人越货的一幕。

于是，小黑子就躲在远处观望，一直等到远远看见唐龙的小船回来了。

于是他马上飞奔回会里，找他父亲林把头来帮忙。

唐龙仔细看着他比划着经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他将黑棍子别在后腰，一手提起一袋粮，一手抓着小黑炭的手走到林把头的面前。

林把头正值中年，可是常年累月的水下劳作，已经将他的老脸上的皱纹，浸泡如同老树皮一般沟壑纵横，比实际的年纪还要老上一些。

唐龙将那袋粮提到林把头面前，然后依着江湖上的规矩，抱拳拱手道：“林把头，谢谢你来解围。这袋粮，给兄弟们分一分吧，劳烦大家了。”

该有的礼数，唐龙没有拉下。

林把头朝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点了点头，眼里有些许赞许，是个知恩图报的年轻人，微笑道：“你还跟叔客气啥，自己留着吧。既然你都缴了会费，会里理所应当要保护你的安全。”

“可是……”

“别可是了，是小黑子求着我来救你的，你以后念着他的好就行。”林把头深深瞥了眼唐龙。

唐龙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唐龙没有说完的话，自然是会里缴的会费，只能保护会里一亩三分地的安全，并不包括码头这样的公共区，强行出头，那是会坏了规矩，授人以柄的。好在今天他们是人多势众，强压了麻三他们一头。

林把头的言外之意，唐龙心里也清楚，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小黑子，也是顾及唐龙的恩情。

黑炭头可谓是命运多舛，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导致高烧不退，吃了药行的高价药也不顶用。本以为黑炭头会因此死去，这在缺医少药的流民区，本就是常有的事。没想到，他后来硬是自己生生扛了下来，烧慢慢退了，人也活了过来，但是就是说不出话了。岛上会些医术的老张头说是扁桃体发炎，并发声带炎症，时间拖太久了，治不好了。

自从小黑子变成了小哑巴，岛上的孩子经常会欺负他，拿石子丢他，背后嘲笑他，甚至会里的孩子都会故意孤立他，趁着林把头外出干活时，掐他、捶他、拧他，常常他的躯干、后背都是青紫一片。而黑炭头总是咬牙默默忍受，这样更是助长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

有次在小巷子，几个大点的孩子将小黑炭围在小巷里捶打，将他揣着地上，朝他吐口水，甚至还有个孩子当众撒尿滋他。一群小孩子哈哈大笑，享受欺压人的快感。

唐龙恰巧经过看见了，轰走了那群孩子。眼见对方是个小哑巴，唐龙心中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这个孩子残缺的身体，就好比自己那个不能跟外人道也的苦闷，他也从来不跟其他孩子玩，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的异样。

正是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唐龙对小黑炭的遭遇感同身受，心里的柔软被猛然触动。

自此以后，两人经常来来往往，也就慢慢熟络起来，小黑炭喜欢躲在唐龙屋里，听他讲那些书上的小故事，偶尔也认些字，最后还能照着那些字比划，加上肢体的动作，让唐龙慢慢地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最后竟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也足可见这个孩子是极其聪慧的。有句老话说，上帝关上一扇门时，就一定会留下一扇窗。

别看这个孩子是个哑巴，眼睛和耳朵却是极其敏锐，这也许就是人体五官的后天互补性。还有就是以前天天被岛上的孩子追逐，求生的本能驱使，这个孩子总喜欢奔跑，一路飞奔，而且耐力惊人，现在已经是一个寻常的大人都难以追上。

孩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不敢出门的怯弱小孩，变成了一个敢于在阳光下奔跑的孩童，作为孩子的父亲，林把头自然是欢喜不已的，也对促成孩子转变的唐龙是心怀感激的，明里暗里也多有照拂的意思。

然而，唐龙始终对他是敬而远之的，林把头心里也清楚，甚至也听说了那些传闻，他却对唐龙的古怪性格却不以为然，对自己孩子好就行，其他算个屁！

小黑子现在已经被林把头带在了身边，虽口不能言，但眼睛和耳朵十分敏锐，在船上协助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候也下水历练历练，倒是十分的吃苦耐劳，成长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