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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8章 仇怨
只要留在波纹城,只要留意电波与嘈杂声,就会发现每天都有雪花般的奇闻异事。封闭有封闭的不便,但只要使用电力或打开窗户就会不堪其扰,这实在令我为难。
晚上八点十五分,我住处的电视机开始播报一起凶杀案,但即便是直播,我依旧习以为常。波纹城每日每夜都有人生有人死,你不能关心所有的悲欢离合。看电视上的急急忙忙的人群的规模,我更认为那是一场失控的骚乱,而不是凶杀那么简单。地点是北二十四区,距离很近,往南走几条街而已。没什么可看的,又吵又闹,猜疑却没有头绪。我正要关掉电视机时,注意到了枪械开火时声响的不同之处。——我曾在城外的波纹城人的军营见识过发出同样声响的武器,像订书机的哒哒声,沉闷,又有穿透力。——但我所见的一九二零型重机枪从参考普墨党人的设计开始都只是一款车载武器,沉重,尺寸偏大,电视上却没有见到任何开火的车辆。所以我好奇它的声响究竟源于何处,或者说是我听错了。
直到行凶者身着波纹城第二共和国式军装现身于事发酒店外墙倒塌的扬尘中时,我才意识到它更像是有预谋的兵变。人数不明的叛军提起这种弹链供弹的武器依然行动自如,这还是在身着重型防弹衣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他们的身高与臂力多么惊人。——又可以看到,参加晚宴的大多数人都成了面目全非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慌乱中试图从五楼逃走而坠亡的亦不在少数。这实在是可怖的景象,波纹城电视台第一频道的摄像师也是胆大的人。
虽然说隔了几条街,楼外的风声与车声飞驰呼啸,但打开朝南的窗户还是能发现远处的异样。金色的微光夹着灰白色的烟雾,从酒店的五楼涌出来,波纹城的警车正赶往或正围堵住可能的出口。我应该怎么做?捏着两支手枪去找那群使用全威力弹的壮汉拼命吗?——送死而已,别异想天开了。
在波纹城的诸多诡谲往事里,十二月五日晚上发生的这一件算得上是划分彼此的篱笆与暗流,当成波纹城共同的苦难就容易忽视磐石般的成因,试图解决顽疾又会互相筑起心墙。怎么样都不合适,灾祸平息之后也只能含糊其辞,仿佛丝毫不明白它的性质,像突来的雷暴雨一样。“一场针对波纹城人的无理由的无情屠戮?”——很表面,相当于没说,孩童念些无意义的简单词组也是同样的结论。
我要到北二十四区去,毕竟我的“普墨城人”汽车的后备箱里还有微声冲锋枪,不管怎么说,波纹城纳税人的栽培还是要适当报答一下的。我先到走道尽头的何姓女青年的住处提醒她注意房间外的情况。
“熄灯,不要出声,不管任何情况都不要出声,更别走出去。”我这样说。
“到底什么情况,先生。”她一脸茫然道。
“早睡,医生的建议,我明天给你点惊喜的礼物。”我骗她说。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去不复返的徒劳之举,因为年轻而少有顾及。——大概没有什么追悔莫及的成分,“大波纹城”的任何一个同僚都会有此作为。
乘电梯到达车库的停车处时已是八点三十分,我在做最后的心理准备时遇见了暗处的不寻常。——有一队扛着一九二零型重机枪的缄默的汉子聚在不远处的三号和五号电梯前,好像没有哪一个身高是低于两米的,又无不表情凝重。枪管上的椭圆形散热孔锃亮,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黄铜子弹;腰间挂有开刃的单手斧,斧柄上缠着生锈的锁链。这队的异域苦行者般的斗士的衣着脏兮兮的,只能从绿色碟形盔的款式上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与北二十四区的叛军是同一个旅团。我终于意识到长桥的某层也是这伙屠夫的行凶之地,只是不知道这一百余层高楼的哪一层。
思索之间,他们已经挟持了三号和五号的电梯小姐,往受害者的楼层去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冲上了我的脑门,明知灾祸就要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北二十四的屠戮发生在酒店,那么这一伙人将要制造的惨案也会是在就餐的地方。——除了顶层,我不知道还有哪里的定位相似。我要往顶层去,不管是否来得及。
我赶走所有试图进入电梯的人,用手枪与冲锋枪恐吓他们。
“来不及了。”我想,“要死成百上千个人。”
未到六十层我就听到了密集枪响与弹壳落地的致命嘈杂,碗碟破碎与痛苦哀嚎紧随其后,一切好像充分润滑的车轮,没有阻碍,一路向前。赶到九十八层时,便觉得屠戮已接近结束,只剩下了手枪的补枪声与倒地者的哀求声。——我没有再乘电梯,从楼梯上去还不至于没有退路,叛军肯定封堵住了顶层的电梯口。
“郑先生,不要去。”邓佢在逃脱人群中一眼认出了我。
邓佢好像激流中的水草,被人群推挤,更因为挤压而几乎说不出话。我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拯救溺水者般提出汹涌的人流。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万分疑惑,“你好像在流血。”
“不是我的血,是那些倒霉人的血。我等在这里,是为了表达歉意。”她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颤颤巍巍。
“别管什么歉意了,没见过你这样死板的人,像块木头。”我往上走是不可能的了,便拖着邓佢在九十八层的店铺与娱乐设施间找寻什么藏身之处。
整座高楼乱作一团,像遭了火灾的蚁巢,每一个人都张皇失措,堵住每一个出口,造成踩踏事件。我刚才还在的勇气与谋略也烟消云散了,只求安然无恙地躲过这场空前的危机。
“你留在顶层,直到现在这个时间,就为了表达歉意吗?”我想先平复一下邓佢的短促的喘息声,但又忍不住要问。
“是的,只是正要回去。”邓佢捂住胸口,直打哆嗦道。——波纹城的妇人,从未见过流血的有损于慢条斯理的礼仪的灾难。
“愚钝,愚钝至极。等到七日或者八日,哪一天都行,何必非要是今天。”我还是忍不住挖苦她,我也不明白这般愚人是竟然存在的。
“我又该如何联系你呢?没有人知道你住哪,没有人知道你的电话。”邓佢反击道。
“七日或者八日,你待在五十层的柜台前就好了,我会和你细说。”我许诺道。
过了一刻钟的无望的慌乱,九十八层的绝望逃亡才沉到楼下去,第一批赶来的警察与国民警卫队开始在九十九层与叛军交火。确认当前的情况之后,我才静下心来疏导邓佢的未消散的惶恐。
“他们的屠杀是无目的的吗?我是说,他们像是针对什么人来的吗?”我问道。
“像是,倒霉的应该都是过生日的那群人,实际上我们是被放走的。”邓佢想了半晌。
事情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但叛军的深意不得而知。我要问问于文或我附近的同僚,因为到了现在不可能毫无线索。
“你来这里最什么?”邓佢反问道。
“干一些力所不能及的傻事而已。”我敷衍道,“我给你找几张毯子给你盖一下,高层很冷,回头带你下去,现在的安全还没有保证。”
如何安慰一个受到惊吓的妇人,我不知道。我没有相关的学识,又从未在这样的特殊时刻予人安慰。
我以为“大波纹城”此时的协调与通讯是混乱的,实际上并没有。于文接电话的语气也是平静如水的,还没有早上的通话那样令他重视。
“一群同乡宰了他们的长官而已,前线的哪件事都应该比它更受重视。你在几楼?”于文有条不紊道。
“九十八楼的楼梯这里。”我答道。
“别去送死,我让一个下属带点什么东西过去了。你不会错过一次受教育的机会,当成明辨是非的实践课也好。不要想着劝降的事,搞清事情的原委就行。”于文的话像是答非所问的。
那个小伙子直到十点一刻才赶到九十八层,我在这时间找来的毯子都可以铺成沙发了。
“您应该同叛军谈谈,不管有没有结果,用璧宿县人的口音。带封信给他们,权衡利弊的信。”他确认我的身份后便这样说,毫不拖泥带水。
虽说眼前的交火还未曾停歇一刻,但波纹城人进攻的热情已被叛军的重火力打磨殆尽。不断的伤亡,灰头土脸,国民警卫队负责此次行动的少校正准备劝降的那套话术。
“让我上去谈谈吧。”我对那少校说。
“这很幼稚,也不切实际。”少校要制止一下。
“我是大波纹城的秘密警察,有些事情要比你们更擅长。”我顶着思索的压力说。——我对叛军毫不了解,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因此很多事情无法预料。但是,我的忽起忽落的胆量跃跃欲试。
“那祝你平安,独行侠。”见我这样自信,少校也不强求,于是示意己方停火并轮换进攻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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