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76 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饶是这雪也太大了,掩住了万物的声音,什么都变得静悄悄的。
眼前除了雪花还是雪花,根本分不清前进的方向,只有鞋下的脚印告诉你还在前行。
“扑通,”一个人倒在了雪地上,车上立马下来一个身影,她俯下身子看了看,似是又不信邪地探着鼻息。
“喂,小修女!别看了,快上车!”薇拉在大雪中央喊着,雪太大了,这么一会儿就埋住了挡风板。
“他没救了。”薇拉冷漠地说道,“他最多只能再活十分钟。”
比安卡没有回答他,只是背起那位士兵脱离了队伍。
“啧,”薇拉冷哼一声,然后大喊一声,“北面十里有个救济站!”
只要你找得到北的话。
说完,车又开动起来,雪花落满士兵们的肩头,冻上他们的睫毛,但他们仍在静悄悄的黎明前行。
“主啊,再给我些指引吧。”比安卡背着士兵嚷嚷道,她艰难地于雪地中行走着,雪花盖了她全身。
她每踏出一步便在原地留下一个深深脚印。
“主啊,再让我走一步,再让我走一步。”她贪婪地祈祷着,但主没有说话,回应她的只有扑面的大雪。
冷,太冷了,流出的汗水冻结了,把她的皮肤与衣裳粘在一起,比安卡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了,她凭着意志在雪地里前行,眼前愈加恍惚。
她看见好像雪花拼接起来,眼前出现了天堂。
“不,主啊,我还不能去,请让他多活一会儿吧,您卑微低贱的信徒恳求您,我还不能到天国去。”
她再次贪婪地祈求,再一次在漫漫大雪中寻找那虚幻的希望,她不知道它在哪儿,但她必须去寻找,即使毫无方向,即使死在半路上。
厚重的雪绊倒了她,她摔在雪地上,早已冻僵的四肢毫无知觉,她艰难地想站起身,但只让手指动了动。
但她不甘心,只是用愈加模糊的意识祈祷:主啊,主啊,如果您听到的话请回应您卑微的信徒,让我把他送到温暖的地方吧。
竟然,或许是祈祷奏效了,她颤颤地站起身子,双腿晃动着,丝毫已然难以支撑,但她却又稳稳地托住士兵向前走去。
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视线随着沉重的脚步上下摇晃。
她只是麻木地走着,不停祈祷着能多走一步,每多走一步又希望眼前出现光来,但那束光却违约了,眼前仍是灰黑的茫茫的雪。
她除了前行与祈祷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一个修女,主从来没有回应她的祈求,突然间,她开始渴望力量,若是她有力量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了?
是不是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让这位可怜的士兵回归温暖之中。
她走啊,走啊,静悄悄里忽然响起教堂的钟声。
那钟声是那么微弱,就算在这样的黎明也不能被人们注意,但她听见了,她想到是主在回应她。
她向着钟声再一次迈出了脚步,一步,两步,那钟声愈大了,她抬起头,看见巨大的教堂上白鸽在飞舞,钟声在飞扬,人们欢聚于此,舞啊,跳啊,笑啊。
她瞧着,她也笑了,已经不能分辨这是否是幻境,她再次迈出脚步。
钟声充斥了耳畔,她一步又一步前行着,像在进行着自己的苦行,忽然,眼前出现了光,她知道,希望没有缺席,她还是追上了它,一切又归于黑暗。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恢复意识时,眼前是简陋的房梁。
她吃力地坐起身来,四肢酸痛无力;只是坐起来便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来。
“啊,孩子,你醒了。”一个神父坐在她的身侧。
比安卡看着她,仿佛看见了斯诺神父,“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救济点,”神父回答她,“如你所见,这座教堂失去了它往日的辉煌。”
比安卡环顾四周,并没有说些什么。
“孩子,你叫比安卡是吧,”神父如同一位慈爱的父亲,语气柔和,“斯诺和我提起过你,介绍一下,我是安塞尔。”
比安卡看着眼前一头银发的老人愣了愣神,“我是比安卡,请问……”
神父打断了她,沉重地回复道:“很抱歉,那名士兵在很早就去往天国了,愿主保佑他。”
比安闻言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但还是祈祷起来,“愿主保佑他。”
安塞尔坐在床边,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前的十字架“别担心,孩子,主还站在我们身侧,他会普渡众生。”
“主,真的在看着我们吗?”比安卡低着头,内心有什么动摇了。
“主一定在看着我们,”安塞尔的语气突然激动,“一定的。一定的,孩子,你跋涉那么远却还活着,难道不是主的庇护吗?”
可主从未有过回应,比安卡想着。
“抱歉,我冲动了,”安赛尔再次闭上眼祈祷,然后缓缓开口道,“比安卡,你若是好些了便去走走吧,主或许能看到的。”
比安卡点头,她勉强下了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外走去,神父仍坐在那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安卡缓缓走出去,白茫茫的雪还在下,但天却是亮了些。
白色的雪掩埋了声音,只能听见似有似无的呻吟声。她扶着冰凉的墙壁向前走去,一幅悲壮的画卷出现在眼前。
偌大的教堂,无数衣衫褴褛面色愁苦的人拥挤在一起,,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酒精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冰冷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断肢的士兵在担架上呻吟,饥饿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哭泣,绝望的老人跪在神像前祈求。
破旧的神像伫立在中央,它披上裂纹与苔藓,眼角的冰凌像是泪水,充满了痛苦与讥讽——连神都自身难保啊。
修女们用身体挡住寒风,她们在冰冷下颤抖,眼睛渴求着中央的火焰。
看那火,看那于神像旁燃烧的火,它是那么微弱,烧得断断续续,似是下一刻就要离世的垂垂老者。
火焰在渗入的寒风中摇曳,焰花不停向外泄漏,在茫茫的冰雪中,那火花是那么微不足道。
火似乎认了命,它悄无声息地燃烧着,如同那寂静的雪的黎明,麻木地等待死亡的到临。
静,太静了,静得出奇、毫无生机,人们向着那逐渐变小的火苗靠拢,瞳仁里映满了火焰,担心着它是否会在下一秒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