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深宅(1/1)

首发：~第608章 深宅

年幼的谢修展露出惊人的天赋，三岁时熟读开蒙书籍，在谢昭生辰时作诗一首。从未夸赞过晚辈的安国公谢斐破天荒的夸了他。三岁的谢修入了谢斐的眼，被允许进谢家私塾读书。谢家私塾向来只有嫡出的儿女有资格进入，谢斐此举，令乌氏再也维持不住伪善的表象。以前万诗诗对她的威胁还是可控，但如今万诗诗的儿子谢修入了安国公的眼，说不定有一日甚至会越过她的儿子谢昭。乌氏自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在万诗诗对她丝毫不设防之下，乌氏灌醉了她，让府上的马夫辱了她。……“谢二公子！”

突然一声低喝声响起，谢修消瘦的身子猛地一颤，回过神。才发现，被他握住的木椅扶手被他捏碎，尖锐的木刺刺入他的血肉，鲜血淋漓。谢修迷茫的眨了眨眼，许是心里太痛了，他完全察觉到手上传来的痛意。姜姒和裴临寂瞧着他迷茫的眼神，对视一眼后，姜姒叹气。方才她若不出声阻止谢修，今日他这只手恐怕都会废了。“从苑，替谢二公子包扎一下吧。”

谢修迟缓的眨眼，任由从苑替他包扎了伤口。望着手再度被血染红的白布，谢修好似才回过神，他抬眸，声音沙哑：“……多谢晋王妃。”

“你若心绪不稳，便等明日再说吧。”

倒不是姜姒可怜起谢修，而是她担心谢修这般自虐，折腾的自个死在春园，可就麻烦了。谢修却突然望向花厅外。廊下的烛火落在斑驳的光影，将院子照的时明时暗。暗色中，如鹅羽般雪白的雪花飘落，落至地上瞬间消融成一滩无色的水。谢修望着院外越下越大的雪，嘴角撤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喃喃道：“下雪了。”

姜姒微微抿唇，她自是看得出，谢修怕是又想起了什么。他痴痴地看着院子里越发落大的雪，面上时而苦笑、时而愤然。“当年我娘也是死在这样一个雪夜……”谢修沙哑的声音在花厅内缓缓响起，用麻木到仿佛是局外人的平静口吻，向他们说了一段深宅往事。……“小修……”万诗诗衣衫凌乱，外袍潦草的披在身上，被婆子压着跪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寒风呼啸而过，令她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毫无血色。可她却笑了起来，温柔的目光落在谢修身上，语气也极尽温柔，“小修不哭，小娘没事。”

三岁的谢修被乳母死死抱住。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不懂他爹和母亲乌氏为何要让小娘跪在又冷又硬的地砖上。可他知道，小娘很难受，所以他也很难受。他只想向从前一样扑进小娘温暖香甜的怀抱中。也不知道三岁小人如何生出的力气，小谢修低头，狠狠在乳母手中咬了一口，逼得乳母尖叫一声，痛极了将他松开。小谢修趁机跑出廊下，跑向跪在院中的万诗诗。但白日里才下了雪，院内积雪虽化，可地上却湿滑难行。小谢修才跑出廊下，便脚下打滑重重的扑倒在地。他扑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砸在地上，只觉得又冷又疼。可小娘已经跪了很久了，她一定更疼更疼。小谢修难受的哭了。他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低声啜泣着，眼中含泪的朝万诗诗伸手。“小娘、小娘，起来，地上凉……”“小娘，小修难受，小娘，你过来抱抱我……”万诗诗下意识地想要去抱小谢修，膝盖方才离开地面，却被身旁的两个婆子用力按了回去。有人厉声喝道：“万氏，安分点！”

膝盖骤然砸地，且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崩裂声，万诗诗顿时冷汗直冒。她轻轻颤抖着，心急如焚地看着摔倒在地的小谢修，意识到，她或许再也抱不了她的儿子了。“小修。”

万诗诗面上撑起笑意，发颤的嗓音满是温柔，“小修别怕，小娘不是教过你吗？你是男子汉不可以轻易哭，小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你要学会摔倒了自己爬起来，人这一辈子总会摔跤，摔倒了没什么，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每一次摔倒的教训……”最后这一句话，她不知道是对小谢修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乌氏说她醉酒失态，才与府上的马夫共躺一榻这话，万诗诗一个字都不信。她只是单纯善良，并不是傻。若是如今这一刻还看不出乌氏伪善的面容，她算是白活了是十几年。可是，现在她看清了有什么用。妾室私通外男是死罪。且谢昭最痛恨水性杨花的女子，乌氏存心想让她死，才会让她被谢昭捉奸在床。万诗诗只记得谢昭掀开床帐后狠狠掌掴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打断了他们所有的情分。谢昭只留下一句“按规矩处置”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已经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乌氏姗姗来迟，还带来了她的儿子。乌氏对她的小修说：“你的小娘不知廉耻私通外男，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蹄子，母亲今日便替谢家除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日后这个贱蹄子也不再是你的小娘。”

“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母亲。”

万诗诗知道，乌氏想要她死，还要让她的儿子恨她。可小谢修去扑向了她。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一起，钻心的疼让万诗诗眼前模糊了一瞬。可她却依旧笑着，温柔的告诉小谢修：“小修，乖，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不过是摔了一跤，小娘相信你一定可以爬起来。”

小谢修带着哭腔委屈的努力爬起来。可地上湿滑，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胳膊、膝盖一次次的砸在地上，他也没有爬起来。他想放弃，她想要小娘抱他。可是万诗诗始终没有像往日里那般，温柔的抱起他，轻轻替他擦着身上的脏污。爬了十几次，摔了十几次之后，小谢修好像明白了什么。那张酷似万诗诗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倔强。万诗诗温柔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极强韧的心，和不服输的傲骨，否则她也不会十几年如一日的修习舞艺。小谢修也随了她。他布满泪痕的小脸满是倔强，他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边说：“我听小娘的话，我可以自己爬起来……”最后，小谢修又失败了五六次终于爬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却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万诗诗。他想扑进万诗诗怀里，可这一次，却是万诗诗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