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6章 伪神
“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确实懂得挺多，正经事一点不干。我当年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赔了那么多钱。你别扯，你到底有没有搞定？”
话音刚落，三屏字符自动融为一体，字符在空中快速变位起来。无数种符号不停闪现，见过密码破译过程的人知道，这是系统在寻找“明文”和“密码”之间的“桥梁”。
解密需要找到桥梁语言当做钥匙，才能进行分层破译。
这个步骤另外一个重要作用是，辨别出眼前的杠杠，究竟是一种“语言”，还是一种“文字”。
语言不是文字。虽然我们经常把“语言”和“文字”两个词不加分辨地使用，但语言和文字两套完全不同的体系。一门语言可以对应多种文字，一种文字也可以使用到多门语言上。
文字跟语言相比，相对简单。
文字一般由字形和注音两部分构成，字形表示含义，注音标注读法。可文字的字形和注音也并非完全相配。
比如五千年前的“骨文”，是用来记录占卜出的“卜”的一种图案。古人取灵龟之壳在火上烤出裂纹，用龟裂时发出“啵”的声音命图案为“卜”，然后把“卜”用“骨文”描下，再用自己的语言解读出来。这种骨文，是一种图案，用来“看”或“释”，描述的是“意”。所以骨文虽然是文字，却没有读音，不能直接读出来。
没有文字的语言就更常见了。人类开口说话已有数十万年，使用文字只占其中十分之一。虽然天地万物同族或同种间沟通皆有“语言”；可是海族、船户、冰原族这些生活环境中没有记录文字的物理载体的人类种族，时至今日也没有创造文字的需求。
所以破译这些字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当做密码解密：用标准解码程序分层破译，判断出这些字符是“形”、是“意”、还是“音”。
芯片的主人也是用了相同的方法。只是小黑用程序解码的精度更高、速度更快。
眨眼间满屏字符组成巨大的点阵，紧接着高速屏闪刷新起来。就在众人感觉眼睛快被闪瞎的时候，黑鹰左手一挥，点阵转换成满满当当的符号，气势恢宏地排列在众人面前。
“绝了，这是注音符！”黑鹰得意洋洋地说。
几人盯着密密麻麻、夹杂着奇怪字母、字符和各种符号的画面，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胖子指着密密麻麻、夹杂着奇怪字母、字符和各种符号的画面问道，“你把看不懂的东西变成另一种看不懂的东西，就算搞定了？”
“这是密钥。老板看不懂，肯定是我错了。我解释一下。拥有最多元音、辅音和音调的语言，分别有20个元音[1]87个辅音和16种音调，这基本覆盖了现在已知的所有语言。所以这个密钥就是用这三个维度组成的钥匙，现在我已经能把这些字符读出来了。”
注音符。阿米莉娅盯着密钥，心里五味杂陈。
她并不如他口中所说那样，对这种字符完全一无所知。事实上，“那个朋友”、芯片的主人，正是两周前失踪的森失海屿。
不知怎的，森失海屿对这种古老的语言很感兴趣，他多年来一直尝试各种方法想要破译，戏谑自称“解码人”。
环视房间，莫然、胖子、黑鹰，和悬浮的巨幅密钥，物是人非，短短两周，身旁的解码人已变成眼前几位。
莫然和胖子跟韦恩关系密切，实打实提供的帮助也正是她所急需。莫然话少，不太喜欢显露喜怒。胖子性格爽朗，心思极细。这个黑鹰，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电光火石间便超过了森失海屿多年的进展。
接受援手需以某种形式偿还，绝大多数时候，代价还很高昂。也许是时候结交一些新朋友了，阿米莉娅心下犹豫不已。
这时胖子嚷嚷起来：“什么注音符不注音符，不就是拼音吗？你要么承认自己没搞定，要么就把结果给说出来。我们不想听你解释过程，也没必要听你解释过程。”
“没错，注音符就是拼音。字符在语言上无非是用作形、意、音三者其一。我用人类历史上最复杂的文字的形、意、音进行了三次尝试，然后我发现，当做‘音’的时候，明文才有有效含义。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把这些字符读出来。”
“我不用听懂原理，能读你倒是读啊！”
“好，等我……选个声音。每种语言都有本民族独有的特征。选择竖杠这种形状的种族，他们不会有卡痰一样的摩擦音，更不会有像咂嘴一样的搭嘴音。他们应该像元音和辅音数量接近1:1那种柔顺和谐，也要有明显弹舌音，听起来像歌剧般优美，但千万不能像东南片雨林种族那样绵软柔韧……”
胖子白了黑鹰一眼，说“这个我同意，为什么不用麻花的声音？我觉得这位92岁的老太太上次训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歌剧般优美。”
黑鹰听了一愣，喃喃说道：“我现在有时还会做噩梦，梦见她把我说的哑口无言。不打无准备之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知耻而后勇。就用麻花的声音。”
黑鹰拨弄几下，一个略带沙哑的女中音在房间里响起。
这个房间里只有阿米莉娅不认识麻花，但这个声音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噩梦里出现的那种。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被听到的内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个优美柔和的女中音说出了一段韦恩的传说。
话说众神之母跟混沌同时诞生，代表一切自然之力。她迎风受孕生下三子一女。她与长子结合又生众神，被称为创世神。剩余二子一女按发色和瞳色分为三族。
纯灰族是众神之母最小的儿子，被贪恋权利的母亲怂恿，弑父成为第二代神主。神谕其将被其子以相同方式弑父夺位，故残忍地食子以维持统治，被称为嗜血神。
灰蓝族是时光流逝女神，是纯灰族的妻子和姐姐。纯灰族食其子，故怂恿其子弑父以夺取神主之位。她因背叛神主被众神之母施以诅咒，永远无法获得神后之位。
灰绿族是灵魂和死亡之神、人类先祖。灰绿族深谙灵魂之道，假意帮助灰蓝族却伺机窃取了神主之位。灰绿族灭两族，并将神主和神后傅于地府。他因背叛被众神之母施以诅咒，永远无法诞下纯粹血脉。他无冕而为王被称为无冕王。
“这是韦恩家的传说。老板，你为什么半夜去墓地搞这个？我们为什么要来研究一个神话故事？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黑鹰看了眼阿米莉娅，又问道，“这跟老板娘和试金石又有什么关系？”
莫然笑了起来，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去年结婚了，喜酒后补。”
“什么？”黑鹰眉毛一挑，手指立刻拨弄起来：“哇，佩特拉·韦恩，韦恩唯一的继承人！我懂了。老板去墓地……咦，32块墓碑，但没有骨灰盒，呃，也没有登记姓名。不写名字买墓碑干吗，有钱烧的？不对，你们看这个新闻，韦恩的‘家族圣堂’，那这墓地又是什么鬼？道具？拍电影，我来看看谁租的墓地……呦，关系这么复杂，一定有猫腻。糟了，这是数字档案之前的年代了，等于鸟迹全无。老板，这就要雇个人去现场了。在政府部门偷资料非常危险，得加钱。”
“你小子反应真快……”
胖子话音未落，黑鹰又急急打断他，说，“咦，有问题，小黑！”
话音刚落，空中 “嗖嗖嗖”飞来几个箭头，文字拼来拼去被框上格子，组成一条时间线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板，这个故事有问题。你看，众神之母迎风受孕，跟大儿子结婚，这是第一代神主。”黑鹰咂嘴说道，“既不科学也不道德，但神话传说不在乎这些。问题在这儿。纯灰族背叛神主和神后，接着灰蓝族背叛了纯灰族，最后灰绿族背叛了所有人。这跟韦恩的传说不一样呀。”
“问鼎权力之巅的典型方式无外乎继承和背叛，这个故事虽然单调，我觉得写的挺好。伦理、暴力、谋杀，血亲复仇，世事无常、天道轮回。一听就是个让人三观尽毁的劲爆片。整篇讲的都是背叛，哪里不对劲了？”胖子说完看了眼莫然，继续说道，“这墓地是假的，故事当然也是假的。回头我也问问老季，说不定我祖上也是什么肥神、霉神、神经衰弱神。大家都是神，以后就更好好沟通了。”
小黑“吱吱”点了点头，阿米莉娅本来一肚子话想说，被胖子逗得噗嗤一笑。
谁都没有注意，莫然默默站起身，走到窗旁。
他太了解胖子了，他是在故意打岔。如果有人在假墓地里留下这段故事，那韦恩家族遇到的麻烦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
这个故事完全颠覆了韦恩的传说。可是说的又跟真的似的，这么说来，孰真孰假，还真不好说。掰着手指数数身边值得信任的人，除了胖子以外，黑鹰也勉强算是一个。阿米莉娅是敌人的敌人，虽然时未知数，但一定是同盟。
他突然觉得胖子这个“一见钟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莫然想定了，轻轻一笑，说：“我也想多聊一会，可我跟胖子还要出门。咱们长话短说。黑鹰，你的效率确实高，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六个月前，威廉姆发现韦恩初生儿的死亡率飙升，然后他发现了这块墓地。两周前，试金石的实验室发生爆炸，森失海屿和黄新被炸死。可事实上，死在实验室的是两个韦恩族人。最后就是这段所谓的韦恩传说，是昨晚上胖子和阿米莉娅在墓地的墓碑下发现的。现在看起来，有人针对韦恩家族搞出了很多事情，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会扯上试金石，你从这个方面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牌子点头赞同，说：“没错，连环计似的，一个套一个。每次以为出了点结果，让人感觉却是钻进另一个圈套。你看，威廉姆这里发现了假墓地。阿米莉娅是生物学家，发现死者有韦恩dna的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是侥幸吧？墓碑下的文字是用金属涂料写的，用最简单的金属探测仪就扫出来了。这就让人很不爽，要是真的连我们的调查结果都是有人在故意设套，那背后这个神秘人可太牛逼了。阴谋设计到这个程度，他究竟图什么？我甚至怀疑，韦恩家族真的是他的目标吗？”
“老板，假墓地这个如果是圈套，这方法就太蠢了。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写在墓碑下面是个什么思路。最容易的法子，黑了腕带，直接把故事发给我们不就得了？腕带系统很容易黑进去的。再说了，假墓地是针对威廉姆的，实验室爆炸针对阿米莉娅的，那这个假传说是给谁看的呢？难道他能猜到你会去墓地，是给老板你看的？这招不仅蠢，应用范围也太窄。除了搞建筑的，谁会带个金属探测仪去墓地？那否则他就得指望威廉姆、或者阿米莉娅鬼使神差的一定要挖墓碑，然后还要把1500块墓碑全挖出来，才能看到这个传说吧？”
“胖子不可能是目标。这个法子也没你想的那么蠢。既然假冒韦恩家的墓地，那知情者都知道里面没有骨灰盒。你不也说，墓地系统里没有登记骨灰盒？你能发现，其他人也会发现。知道没有骨灰盒，就会好奇那会不会有别的东西？”莫然摇摇头，说，“韦恩自称巨人之神，是众神之母最小的儿子，他弑父弑兄成为神主，这是刻在北都旧城圣堂墙上的故事。假墓地的故事说灰绿族是窃取统治、是不纯血统。这是对韦恩现行的血统继承制最致命的地方。威廉姆的家族树只有四层。原因很简单，因为上一任族主没有生出纯粹血统的继承人，所以统治权转给了威廉姆的曾祖父。”
莫然无声的笑笑，继续说道：“很抱歉没有及时通知两位。昨天我和佩特拉有了个儿子，叫莫朗。莫朗黑发褐瞳，就不是韦恩所谓的‘纯粹血统’。所以说，如果我跟佩特拉一直没有生下灰发绿眸的孩子，韦恩的继承权就会旁落。也许，这个传说正是想说这个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