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约克随笔 其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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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随着老旧立式照相机的闪烁，黑白画面下的是七八个京剧服饰装扮的角儿，他们有的红橙粉黛，有的面如傅粉，有的颜如玉琢，有的颧骨高挺，美如墨画，各不相同。他们曾经在城中名极一时，众人小巷里无人不知，而如今都选择了衣锦还乡。他们回忆着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暗下约定，要让生他们，长他们的家乡摆脱贫困，要让家乡的孩子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众人归到故里，一时也是风光无限，谁家不知，这几位可都是城里的角儿，那是赚过大钱，吃过肉的贵人。镇长一听几位荣归故里，是要建设家乡，那也是满心欢喜，整个城镇都仿佛掉入了蜜桃罐子，每个人都幻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想致富，先修路！

几人也没闲着，受过欢迎，酒足饭饱之后就向着镇长提议，要修一条大路，连通整个城镇，从乡下一直延伸到城里，这样才能让贸易流动。镇长一听，却是默不作声，只当这几人是开了什么天大的玩笑，转头就问起来是否能给乡里购置几头牛，再不济给家家户户配点柴米油盐也是好的。

不过几人都是断然拒绝了村长的意思，他们很清楚，家乡需要的不是一个一时饭饱的盛宴，它需要的是机会！可以改变村里人命运的机会，而不是注定在这小小的村子里生老病死的循环。

翌日，几人很快攀谈上的乡下邻里，希望他们可以帮忙，将他们从城里运来的石子铺在乡下泥泞的大道上，让车马可以横行，让人群可以肆意的走动。可村东胡大爷说自己年纪大了，就不陪年轻人造作了，西边的兰嫂也说最近农忙实在走不开。南边的阿狗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要忙着去城里卖枣补贴家用，实在没时间。

几番辗转，不得法门，几人只能自己脱下华服，穿上布衣厚甲，赶着牛车，一车车的从城里将自己购置而来的石子一车车的运回乡里。村里的山路很难走，又陡又窄，满是杂草，泥泞沼洼，最初他们只能用独轮的小车，一车车的沿路倾倒是石子，拔掉凸起的厚泥块，除掉一边的杂草，才好将石子铺平，直到铺好了一小段路，才好再往前进一些。

他们找过几次村长，希望村长帮忙多叫些人一起帮忙，可村长只是说村里的人各有各的忙碌，实在抽不开身。可当他们又一次灰心离去之时，却看见了村长转头进了西边兰嫂的屋子，众人除了叹气，相顾无言。

村子周围到处是叫不出名字的杂草，有的长势很猛，足足有半米多高，众人推着车走过，草杆拍打在众人的腿上，时不时的打出几条细细的血印。城里到村口有足足48公里，需要穿过2座大山，24个弯，年轻人胆子大冒点险也要30来个小时。

有人说，算了吧，村里人并不看好他们，觉得他们在糟蹋钱。有人说，算了吧，村长害怕路修好了，村民都跑了，没人挺他这个村长了，所以才不支持。有人说，算了吧，村里的人都有穷病，不是有条路就能治好的。

“哥哥，姐姐，是不是有了路，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呆在山里啦？”

“是啊，有了路，狗蛋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都可以很方便的去城里了。大家也可以更加方便的去城里买卖，大家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孩子偶尔会来帮忙，只有他们天真的笑容能给几人些许慰藉，他们明白，他们为的，不是那些成年人，他们为的，只有那些和他们一样，拼了命也想要走出大山的孩子。

“我们的牛被吃了？！”众人看着受了伤的同伴满是不可置信的问。

“他们说我们回来受了他们的欢迎，整天讨水，也没见我们回馈一点家乡，就把我们的牛宰了……”

有人想要冲过去教训一下这群愚民，却还是被拉下了手。

“吃了就吃了吧，兴许也只是实在饿了。”众人无言，默默的咽下了气。

春去秋来，散尽家财，他们终于将石子路铺过了二十四弯，铺过了大山，眼看就要接到村口了，却被一个醉汉拦下了去路。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嘲讽，不过是日见增多的不解，冲突的爆发有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像是饭桌上因为一道菜太咸而突然吵起架来的夫妻一样，愤怒早就藏在心底，差的，只是一个借口。

村长邻里，不觉赶到，指责为了修路，耽误了多少农忙，误弄了多少孩子，几人百口莫辩，愣是被打出了村口。

“修你妈的破路，再让我看见，见一次，打一次！”

家里的老人，打着圆场，挨家挨户的登门道歉，拉着老脸，好不容易才将睡在推车上的众人接回了家里。

村子需要的又哪里是什么石子路呢？

几人爆发了剧烈的争吵，老旧的黑白照片被摔成了两半。

多年后，离去的几人相约回乡扫墓，曾经铺下的石子路早就被杂草又一次抢去了地盘，雨天坡滑落下的泥石掩盖了一切的痕迹，每一脚踩下都是深深的泥坑。他们试着打听了一下留下几位的去向。最后，在村边一处的枯房，那像是被砸了的残垣断壁里隐约看到了些许干化的皮质。

听说，他们曾经想办一所小学。他们本该知道的，夏虫不可语冰，武人怎察圣儒？

他们年老回村盖了最高的瓦房，只将自己的亲眷接入；他们带回了自己的电机，只给自己供电；他们带回各类小家电，只在自家使用；他们再次回村骑上了二八大杠……

直到此时，村里人才开始越发积极的走出去。

“醒来之后，我觉得好笑，原来不管人怎么思考，最后还是用脚投票的。我想未来也是一样的，用于物质的科技教育远比用于意志的文化教育来的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