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稷｜柏灌沼泽(1/1)

首发：~第08章 稷｜柏灌沼泽

黑夜中一个弱小的身影，借着月色不停奔跑。她的目的地很明确，那就是位于世界尽头的杜宇鬼方。

根据现存的文字记载，从没人到过开明铁山之外的地方。

在口口相传的历史中。人类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无限向外延展的同心圆。最内层是绿翼神庙。神庙外层是人类的聚居地——逐鹿原，这里地势平坦，鲜有毒蛇猛兽出没。在外一层是鱼凫之海、蚕丛之森和柏灌沼泽，它们如天堑般难以逾越，将人类和杜宇鬼方阻隔开来。

鱼凫之海的水面长年平静如镜面，人类能在其上行走。蚕丛之森的灌木顶天立地，那里是食肉恐龙们潜伏的地方。至于柏灌沼泽，便是眼前这片潮湿泥泞、聚集了大量节肢巨兽的险地。

柏灌沼泽中的石头分黑白二色，他们如围棋子一般密布，形成天然迷宫，隔绝了杜宇鬼方与人类。

高辛曾经告诉姜嫄，柏灌沼泽中有一条横贯南北的河流，只要沿着它一直走，便不会迷路。高辛坚信这条河起源于开明铁山之外的世界，它不仅能将人类引导到杜宇鬼方，同时也能将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

高速的奔跑让姜嫄几乎不能呼吸，月色昏暗让他迷失了前进的道路，忽然脚下一软，她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摔倒在地。

伴随着意外一同前来的是如针扎般的心痛，在那一瞬间就好像一个对他极其重要的人，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睛里流淌下来，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姜嫄仿佛听到了丈夫临死前的呼喊。

“坚强起来，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的孩子。”这是分别前丈夫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擦干眼泪，不顾身体的疼痛，站起来继续前行。

没想到河流却在这里断开了。她将高辛的长枪当做探路的拐杖，小心翼翼的向前进，生怕一不小心踩入沼泽之中。

忽然她手中的长枪触碰到一块有些异样的石头，那块石头竟然在动。

女人的眼睛没有花，那块黑色的、坚硬的不明物体摇晃着从泥里钻了出来。她这才看清，那不是什么黑色岩石，而是盘古甲虫的天灵盖。

盘古甲虫是生活在沼泽中的一种魔兽。高辛曾经说过，最坚硬的钢铁锻造出的长矛，也无法刺穿他的护甲。这还是姜嫄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两者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这让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盘古甲虫的模样，这魔兽的一只眼睛就像她的脑袋那么大。

对于一个胆小的女人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丢下稷独自逃跑。

但姜嫄现在已不再胆小,她认为自己应该像战士那样保护孩子丈夫已经为营救稷而牺牲了性命,她却要丢下她们的孩子,让丑陋的恐惧将自己吞噬,赤裸裸地独行在追赶死亡的道路上那样就算保全了性命,只剩下独自一人,当若干年后，内疚和负罪感反复侵袭时,她会转而想到这个黎明,从幻觉的想象中寻求通往家的台阶,但那一切也仅仅存在于朦胧的老年记忆,那里只有良心的谴责和孤独的负罪感

盘古甲虫却不管她内心的挣扎，只是用它的触角划过女人的脸颊，同时留下的还有它标记猎物的体汁，看着粘稠的汁液湿透了女人的全身。

姜嫄却没有被吓到，鼓起勇气把自己幻想成一名战士，然后将背篓背在背上，双脚连续跳跃两次，又落回淤泥里，迈步狂奔。

盘古巨虫在苔藓上翕动，先是用触手瘙瘙脑袋，然后转向姜嫄，竖起前爪，张开血盆大口，毒液顺着尖牙一滴滴滴落下来。

姜嫄还算灵巧，越过了怪物伸过来的前肢，转过身子，打算将长枪刺入怪物的脑袋与躯干之间，那个脆弱的连接处，但盘古巨虫看似笨拙，行动却极其迅速。姜嫄的枪尖仅仅是擦过了它的护甲，却无法刺入，仿佛这怪物身上抹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姜嫄试图摆正枪尖，但动作不够快，每次都从怪物弧形的护甲上滑了出去。

这怪物其实力量惊人，行动也极其迅速，它只是在逗弄自己的猎物，令她的内心失去平衡，让她知道无论多么奋力的争夺，也无法逃脱。

盘古甲虫已经敏锐地洞察到恐惧的气息，这让它兴奋的嘶吼起来。它向着姜嫄张开它那如深渊般的嘴，声波激荡起的飓风，吹散了姜嫄的发髻。

姜嫄透过盘古甲虫的喉咙，看到了他胃中消化了一半的人类头颅。这更加深了她的恐惧，盘古甲虫因此嘶吼的更加大声。

传说，这些怪物从不吃活的生物。它们最喜欢吃的，就是那些被活生生吓破胆的动物。

怪物的嘶吼，吵醒了在母亲背篓中熟睡的稷，就像每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样，他哭嚎着，要求父母的抚慰。

婴儿娇嫩的啼哭，也让姜嫄从惊慌中镇定下来。这时，她才意识到，害怕只能等死，只有逃跑才有一线生机。

儿子的哭声，激发了他求生的本能。在盘古甲虫还沉溺在因他人恐惧带来的兴奋时，她向着沼泽的深处奔去。

盘古甲虫很快感受到，围绕着自己的那种来自女性的恐惧正在慢慢消散。它再次锁定了稷母子逃跑的方向，并追了上去。

和之前一样，姜嫄还能勉力支撑起身体向前奔跑，奔向死气沉沉的沼泽深处。那深渊无声无息的呆在原地。这时，盘古巨虫再次从沼泽的裂缝中爬了出来，出现在她眼前。

姜嫄依旧能闻到从裂缝中散发出的死亡气息，枯萎的树叶混杂着白森森的人骨被盘古巨虫巨大的身躯一同翻了出来，还有未知物种尚未腐烂的肉块从这巨兽身上一点点散落下来。这酷似噩梦的场景强行让姜嫄停在原地，此刻她仿佛陷入梦中，灵魂缓缓升入高空，俯视地面上的一切。

孤独无助的女人，怀抱着他尚未满月的孩儿，双脚陷落与泥沼之中，眼前是如城墙般辉宏高大的食人巨虫。她充满敬畏的看着巨虫的大嘴，仿佛面对着黎明前最深最暗的夜。在这片黑暗的深处，滚滚雷声从巨虫的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伴随着这一声咆哮，天地间刮起了血腥而潮湿的风。

盘古巨虫蜷着身子，伸出钳爪控住她。在这个过程中，姜嫄的灵魂出窍般，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背篓中稷的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绿色的激光从远处射来，掠过姜嫄的头顶，洞穿了盘古巨虫的身体。伴随着巨响，巨虫的甲壳中冒出鲜血，它在绿光冲击力下后退了八九米，钳住姜嫄的前肢也松开啦。它扭动着身子，很快就断气了。姜嫄挣脱束缚，滚到一边，背篓中的稷也掉了出来，困在了沼泽的淤泥里，正在一点点向下陷落。

黑暗中突然又亮起一点绿光，起先黯淡模糊，只是一个点，接着越来越亮，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将姜嫄笼罩。随着光点的出现，姜嫄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将稷从泥沼中拉出来，这仿佛鬼火般的绿光很快将她吞噬，没有任何热度，只是一点点从这世界上将属于她的轮廓线摸出，越过她的身体，绿光向着稷一点点逼近，同时将沿途事物的光与影一同抹除，如果被这绿光射中，稷的命运也是从这世上消失。

一时之间死亡的画面从姜嫄脑际滑过，她和高辛一样，在临死之前发出呐喊：“不要伤害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