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坠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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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多徐眉黛来到学校，学生已经下了早读，她刚刚进楼道就迎面撞见高三13班的几个同学，手里举着焙子边聊边吃。

“徐老师好！”

“徐老师吉祥！”

几个孩子嘴里含着早饭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和她打着招呼，徐眉黛一一回应着。

学校的喇叭里放着张信哲的一首《牡丹亭》:

走在有情的 花落的世界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有时候完整 有时候残缺

都付予断井颓垣

当你又穿过 眼里的视线

良辰美景奈何了天

今生追世前 何时能停歇

赏心乐事谁家院

情歌王子张信哲把这首歌曲演绎得凄楚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广播室在学生早饭时开始放一些与教学有关的歌曲。

一天《琵琶行》，换一天《离骚》，再来一天《金陵怀古》……有时候循环播放的全是这样的歌。不知道谁最先想到这个主意，看来是想让学生们时时刻刻保持在学习的状态。

有一些歌曲徐眉黛并不喜欢，比如《琵琶行》，歌手唱出了欢乐过大年的感觉，她有点接受不了。

办公室教语文的米老师说今天这首《牡丹亭》是根据高一语文课本中的一首曲子——《游园》改编而成的。

《游园》节选自明代戏曲大家汤显祖创作的《牡丹亭》，那是一个为爱而死，又因爱复活的故事。可是为爱而死容易，因爱复活难啊！徐眉黛想到这些眉心蹙了一下。

现在语文到处都是学习资源，相比较数学情境就没那么多样化，学生分数差距也相当大，教学实施起来有困难，想到这些徐眉黛快步走向办公室。

昨天高三第一次市里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据说每年第一次模考的成绩是高考的重要参考，可是这次考试13班的数学成绩不尽人意，平均分低于另一个同样是徐眉黛教的平行班5分，她今天得找几个成绩差的孩子重点谈话，问问具体情况。

徐眉黛疾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差点和从里边跑出来的一个学生撞个满怀。那个学生抬头看了一眼徐眉黛，满眼泪水，脸上一个明显的手掌印。

“楚亦飞，怎么了？”眉黛问，这个孩子也是他准备谈话的对象之一，数学只考了36分，全班垫底。

楚亦飞没有理她，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眉黛很奇怪，这个孩子平时成绩虽然不好，但是很有礼貌的，今天被岳老削了？

岳老是13班的班主任岳玢瑶，今年只有29岁，但学生们私下都喊她“岳老”，连眉黛这些年轻老师背后也这么叫。

学生们喊岳玢瑶“岳老”是因为她虽然年轻，但整天板着脸，除了上自己的英语课外，她一开口就是教训人，理论一套接着一套。

尤其是发现早恋问题，岳老师绝不手软，通常要找他们单独谈话，但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有苗头的被岳老师反复谈话，最后转入地下正式恋爱去了；原本早恋的被岳老师一拆非但没散关系还更牢靠了，所以“岳老”也谐音“月老”。

年轻老师私下喊她“岳老”是因为岳玢瑶有老教师的沉稳和杀伐决断、老谋深算。

岳玢瑶毕业于n师大外语系，本科毕业就到了b市一中任教，是六年来唯一的一个双非院校本科生落编到b市一中的年轻教师。

b市一中作为本省的重点高中，近几年招的新老师基本都是北师大、华东师大、陕师大、东北师大等重量级师范院校的本科生或者师范生，双非院校的研究生偶尔有入编的，但处于鄙视链的低端，何况是岳玢瑶这样的双非院校本科学历。

但岳玢瑶努力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并不比那些“双一流”大学毕业的年轻教师差，她干工作特别拼命。

岳玢瑶前年结婚，丈夫是地质研究院的，长跑外地。今年年初岳玢瑶发现自己怀孕了，孕吐特别厉害，医生建议她请假在家休息，她的身体不可能再参与到高三的工作中。

这样就意味着岳玢瑶要放弃自己一手从高一带到现在的班级，她不甘心，于是她利用短暂的寒假时间去医院堕了胎。

孩子还可以再怀，错过了这届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是她职业生涯的遗憾，毕竟她第一次带班。

放弃了自己孩子的岳玢瑶工作起来带着一丝悲壮感，对工作更加投入，对学生越发严苛。

现在徐眉黛走进办公室时，看见岳玢瑶正在地上团团转，脸上一副生气了却无处发泄的狂躁表情。

自从进入高三，新来的校长陈国伟一声令下，把原来以备课组为单位的办公室改成年级组老师一起办公。领导说这样容易齐抓共管，对于一些临界的学生，偏科的学生，年级组老师可以随时交流，有侧重地开展教学。

办公室六个老师只有两个班主任，除了岳玢瑶，教物理的贺君临是12班的班主任，他可能一早去了班级没回来，徐眉黛进去时办公室只有岳玢瑶。

“这个楚亦飞和张扬当时进来时就是关系户，现在模考年级垫底，连本二线都上不去，我们怎么完成百分之百的本科率……”岳玢瑶看见徐眉黛就开始抱怨。

作为省重点中学，b市一中本科升学率一直是百分之百，生源是全市掐尖的，就算普通班因为分招进来一批成绩不突出的孩子，但在一中考上本科还是很容易的。

学校主要给重点班定考上“双一流”的指标，普通班定考上本一的指标，至于本科率百分之百这一指标校长都不用特别强调。

可是一模成绩出来后，紧接着市教研室根据往年的排名情况划出了模考分数线，一中理科有四个没上本科线，其中就有13班的张扬和楚亦飞。

岳玢瑶一直生气地控诉，没等徐眉黛接岳玢瑶的话，办公室进来了教语文的米兰老师，她快五十岁了，永远笑眯眯的，是这个办公室情绪的定海神针，特别会安慰人。

“怎么了，小岳一大早发脾气。”米老师不急不缓地问。

岳玢瑶又埋怨学校把两个关系户塞到13班，到时候完不成指标怎么办之类的话和米老师说了一遍。

第一节课预备铃响了，岳玢瑶夹起书气鼓鼓地说:“一大早让那个神经病气糊涂了，差点忘了第一节有课。”

她刚刚走出办公室，突然已经安静下来的楼道出现了骚动，有人从阴面的窗户看见对面正在施工的楼上有一个人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