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8章除夕夜
杏花村年三十的中午，家家户户吃的都是滑肉片汤。
喜欢吃瘦肉的就把瘦肉切成片，喜欢吃五花肉的就先把五花肉煸炒出油，加上盐巴酱油，裹上地瓜粉，有条件的放点海蛎子或者蛏子会更鲜美。
锅中放点底油，葱姜爆香加水烧开，水开转小火，用筷子把肉一片片地划拉入锅，等肉片定型，用勺子轻轻拨弄散开。
水滚肉片漂浮起来，扔点小米粉和芹菜叶子，放入调料，再加入笋丝，一锅热腾腾的滑肉粉就出锅了。
沈星和顾葭一人端着一个碗坐在院子，顾娘子责备着顾葭乱花钱：“我和你爹先前已经买了新衣裳，这细布多贵啊，我们干活的人穿着多浪费……”
沈星偷偷笑着，顾娘子嘴里絮絮叨叨，却是用香胰子洗了手，又用干净的布擦了又擦才上手摸着豆绿色短衫青色长裤，眼角的鱼尾纹漾开层层叠叠的欢喜。
顾老爹没洗手要摸衣裳，顾娘子一巴掌把他拍开：“你一手灰别把新衣裳弄脏了。”
顾娘子爱不释手的摸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衣服展开挂到阴凉处晾着，外衫不必过水，顾娘子爱干净，总是整得一清二楚。
旧时代，普通人家过年家里要大扫除，身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也要辞旧迎新，一般都会提前买好新衣裳，等除夕晚上洗完澡，初一早上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顾娘子腊月初扯了几块棉布给家里几口人都准备好了新衣，里衣底裤清洗晾干收在柜子里。
顾葭今天早上说要给沈星再买件好一些的衣裳，两人写话本没瞒着家里，顾娘子想着他们花的不是家里的存款，嘀咕了两句也随他们去了。
没想到儿子和儿媳妇还惦记着长辈，顾娘子心里这个熨帖啊，也顾不上准备年夜饭，吃完午饭就去村里头显摆了。
沈星和顾葭给顾老爹打下手，三个大男人在厨房忙了半下午，顾娘子在村里头听了妇人们不少奉承话，满面春风地回来主持大局。
夜幕降临，村庄开始热闹起来，不知道谁家放了第一声鞭炮，随即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声声透着年味儿。
年夜饭十分丰盛，鸡鸭鱼肉海鲜摆了一桌，煎的煮的炒的炸的，充分展示出顾娘子非凡的厨艺。
“阿星，你多吃点肉，”顾老爹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酒放下酒盅，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着：“自家人不要客气。”
“爹，我晓得。”沈星很有眼色地给顾老爹满上酒，又给顾娘子倒了一点酒，起身举着酒杯敬着酒：“爹，娘，祝您们身体安康，新的一年里万事顺心，平安如意。”
“好，新的一年我们一家人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顾老爹虚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顾娘子端着酒心下犹豫。
沈星若是个姑娘家该多好？他若是个姑娘家就能给顾葭生孩子，明年这时候，她或许能夹着肉喂她的孙子或孙女……
“娘，”顾葭唤了一声。
顾娘子回过神看了看眼巴巴的顾葭，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沈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沈星除了娇气一些，在顾家这段时间乖巧懂事，一天天地喊顾娘子“娘”，顾娘子哪能无动于衷？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顾娘子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笑着给沈星夹了块排骨：“娘希望新的一年里，你和仔仔身体健康，相互包容，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谢谢娘！”沈星还没反应过来，顾葭惊喜的笑着，殷勤地给顾娘子夹着菜：“娘，你放心，我和阿星会努力赚钱，以后让你和爹天天吃山珍海味，每天穿绫罗绸缎。”
“嗐，你这孩子，”顾娘子刚想说乡下人哪有那种命，想起今儿是除夕夜，可不兴说泄气话，她用筷子挡住顾葭夹菜的动作：“你们过的好，我和你爹怎么都高兴。”
顾娘子终于认可沈星这个儿媳妇，这顿团圆饭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爹，你别总给阿星倒酒。”顾葭拦住沈星举起的手，把他的杯子拿开。
顾老爹瞪着顾葭：“阿星酒量好让他陪我喝两杯，你扫兴做什么？”
顾娘子横了顾老爹一眼：“你要喝明儿晚上找大伯他们喝去，阿星，你少喝一些，这酒喝着温和，后劲可大，你明早起来得头疼了。”
顾老爹喝的有些多，操着散装普通话夹着方言很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大哥他们酒量不行，喝起来不尽兴。阿星，你别听他们的，男人喝酒就要喝痛快了。”
“好。”顾老爹一杯接一杯，沈星也喝了不少，他很久没这么喝过酒，也是颇有兴致，从顾葭手里抢回杯子，倒了大半杯酒又和顾老爹推杯换盏的喝着。
顾葭是真没想到沈星这么能喝。
顾老爹的酒量在杏花村数一数二，顾葭几兄弟姐妹成亲时，顾老爹一个人能喝趴下一圈人。
沈星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能和顾老爹喝个不相上下，眼神清明，酒意微醺。
顾老爹喝酒后不再那么寡言，男人嘛，心里都有个英雄梦，聊不肯过江东的项羽，聊既生瑜何生亮的巅峰对决，聊封狼居胥冠军侯霍去病，聊起来就滔滔不绝。
一个普通话磕磕绊绊的乡野老汉，两个博学多才，知识面庞大的年轻人，翁媳越喝越投缘，顾老爹拉着沈星就要结拜为兄弟，沈星居然还应下了。
顾葭急忙拉住沈星，开玩笑，他爹和他媳妇要是结拜了那成什么了？
顾娘子拧着顾老爹的耳朵：“喝，你再喝，喝多了说的什么胡话！还不赶紧放下杯子去沐浴！仔仔，你带阿星回屋。”
“娘，我先帮你一起收拾厨房吧。”顾葭让沈星在椅子上靠一会儿，自己拿着抹布开始擦洗灶台。
儿子贴心，顾娘子喜笑颜开地推着顾老爹先去洗澡：“仔仔，你擦完灶台和阿星去沐浴，我把菜盖一下几个碗洗一下就好了。”
桌子上每盘菜都剩了挺多，接下来的几天，这些剩菜每天都会出现在桌子上，一直吃到初三开价。
顾葭擦完灶台顺手整理了一下桌子，沈星傻笑地看着他忙前忙后，越看眼皮越重，勉强撑着一丝清醒，娇憨的撑开手冲顾葭撒娇：“相公，我想睡觉，你抱我回屋睡觉。”
“阿星，先不睡。”顾葭半抱半扶的让沈星靠到肩膀上冲着顾娘子说道：“娘，我带阿星回屋洗漱沐浴。”
“灶上有热水，你们的新衣裳我放到你们床上了。”顾娘子应了一句，扶着顾老爹起身：“都赶紧去沐浴，过了子时就不吉利了。”
亥时初，顾葭背着迷迷瞪瞪的沈星出了厨房，捏着他的脸不让他睡：“阿星，醒醒，先别睡，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呢，看，那边多漂亮。”
在一起的第一年当然要一起守夜跨年，顾葭狠狠心，也不急着回屋里，顺着风的方向站着不动。
夜深露寒，沈星被冷风吹的一激灵，嘟囔的喊了一句好冷，搂紧男人的脖子，下巴抵在顾葭肩头向外看着。
顾家离村里远，站在院子里往远处眺望，一盏盏昏黄的油灯星星点点地从窗户里映射出来，梦幻而又朦朦胧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