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老酒肆(1/1)

首发：~第二百三十章 老酒肆

三日之后。

“小二，拿瓶酒来。”莫执敲了敲桌沿。

“哎哟，老主顾。”这店里的“小二”，倒也稀奇，有些年纪，但说话字里行间仿佛带风，他不拘泥，也不老气横秋，俏皮话一段接一段，说起话来倒像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他还特爱捯饬自己，一鬏头发锃光乌亮，胡子也修得稀疏有致，这扮相，若是路上见了，莫执还会以为是哪个风流的王爷。

王爷，不，这小二呢，虽说是店里端茶送饭鞍前马后的小二，但气度也的确不凡，无人能在他面前逞了先，也无人能在他面前落了下，他对待每一位客人都是客客气气，不卑不亢，他说话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便是莫执这么一个臭小娃子都颇为受用。

这小二，便是师傅嘴里所说的“朋友”。而这儿，便是陶米村里的一间酒馆，外坊挂着牌匾，“老酒肆”。

“老主顾，今儿个来点啥？”小二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嘿嘿笑着，“两年的郁良酒五年的淮河酒十年的陶米酒，还有今儿个刚成一个时辰的绿豆汤，前者解君愁，后者送君凉。”

“老规矩。”

“好咧，一碗清水！”小二长歌悠扬。

“欸欸欸！”莫执拉着小二的手。

“说笑的说笑的。”小二笑着，“老规矩，老主顾，二两郁良酒喽！”

小二肩上拖着毛巾，一摇一摆仿佛风一样去了，莫执也便暂且收下心来，细细地用瞳力瞭望四处。

自从三日前扛着那具“何同心”的尸体来到这陶米村之后，莫执便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但腥从何来，血往何处，别说自己，便是师傅也说不清楚，他只说，需要在这陶米村观察一下动向。

这陶米村，自然不是简单的陶米村。就如同这老酒肆，肯定不是简单的老酒肆，这店小二，也绝非简单的店小二。

陶米村，陆兆国东边的一个村落，虽是村落，村子里却有近千口人，这千口人的祖先，以酿造陶米酒而名誉兴盛，一直至今。陶米酒作为整个陆兆国最为盛名的酒中，自然是这君臣晚宴及馈赠“佳人”的首选，久而久之，这陶米村便有一堆高官侯爵与大商富贾来来往往，而在此又有陈年佳酿作为某些“交易”的首择，商贾要进贡，高官要收供，慢慢地，人流云集，现在的陶米村，年岁里来往的人，估计可以与宿影城比肩。

而这老酒肆，也的确……不是一个平凡的地方。他家的小二，万事操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众店客都是他来接待；而他家的掌柜，胡子拉碴，头发卷成了毛尖，活脱脱一个乞丐的样子，他整日里什么也不做，就知道喝酒，有时候在门口喝，有时候在酒馆里喝，有时候跳到房顶去喝，莫执回回见他，回回捧着酒瓶子，好像那是他命 根子宝贝一样！

若单单只是这，莫执还不会认定这十个不平凡的地儿，他真正不寻常的地方，在于——这里，其实是暗市的一个通道。在他到达这陶米村的当天，师傅便谴他即刻去老酒肆买一些东西，什么东西？其实是防止尸体腐烂的一些药物，那些药物，连师傅手上都没有备着，寻常地方哪里可能会有？

只可能是暗市。

也的确是暗市。

难怪师傅说这人是他的朋友。他只爱跟有用的人做朋友。这样才能摆一具尸体在人家冷窖里人家也毫无异议。

师傅已经在冷窖里待了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只在做一件事情，便是保存住那具不知道是何人的尸体。而他，师傅则命他要招摇在外，收集四方而来的线索，尤其是，真正的何同心，在哪里。

这几日来，陶米村不知汇集了多少人来，据师傅所说，本这些年来，陶米村就分担了一些京师城走动的命处，因此这上上下下的消息都如小溪入海一般，汇流于此。其实这陆兆国的各大小势力，都在这划地笼盘，更不用说，下一任的督闵郡郡守大人，现在也在这儿。

不仅如此，当日驻扎在山下的何府大部队，现在也在这。

而叶家以叶荣为首的一群人，也在这。叶荣，便是当日在宿影城被二皇子携着与越蘅芜一块跳舞的那位叶家大人。而叶秉与叶澜，或许是深入浅出，莫执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莫执背着尸体逃跑的那天，据四下消息所说，乃是何府下人夜里发现自家少爷偷偷溜了出去，便私自跟着。只是夜路难走，山林陡峭，他后来便丢了踪迹，只好赶忙回营禀报。待一行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奔向山林时，他们只发现了叶荣以及他的亲兵。

当时的叶荣不知为何，早已六神无主、失魂落魄，无论何府的人如何问他他都一语不发。双方争论不休，最终化为械斗。斗不过两三个来回，叶荣震怒，叫嚷着还不快去找你家少爷，叶荣武力不俗，在这陆兆国赫赫有名，那小喽喽等哪敢放肆。只是他们几百人，挖山凿地找了一天一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着。

当然找不着，因为人在我这。

莫执到这时才明白师傅当初为何一定要让自己把人带走。因为他们才是这棋盘上唯一一个不稳定的因子。当天在山上的所有人，叶荣，叶荣的亲兵，耍弓的猎户，还有那个神秘的杀手，他们都是既定的棋子，他们的信息或许不对等，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师傅的想法是，只有我这阵棋盘之外偶然刮过的风，才能不露痕迹。

他的确很想看看你们到底要怎么玩。

怎么玩？现在的表象倒是火热，何府责难叶荣杀人毁尸，叶荣则一言不发，他的亲兵让何府拿出证据来，却只有几个下人支支吾吾的说辞，如此一来，双方僵持不下，一路吵嚷一路便驻扎在了陶米村。

如此一来，这小小的村子何其与有荣焉，这督闵郡乃至陆兆国未来几十年的朝堂风云，都在这儿粉墨登场。

莫执每在街上徘徊一会儿，便能看见一出好戏。这几天下来，何府和叶府的家丁早就不知私下里打过多少次了，无人阻止，反倒或许有人觉得有趣，于是便任由他们打。

莫执知道真正的掌棋者此刻肯定还在私底下谋盘运棋，事情发生了偏离出他们预想的状况，他们肯定会把这种状况归咎于对方。无论是何家还是叶家，肯定互相以为对方动了手脚。尤其是真正的何同心，倘若他此时也正在陶米村，他一定茶饭不思，油盐难进。

挺好的，我倒是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喜欢拿别人性命作为筹码的人，若是见了自己的筹码不受掌控，是否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