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败俱伤(1/1)

首发：~第一百八十九章 两败俱伤

天地之下，皆是蝼蚁。

俯掌之下，尽皆尘土。

叶秉自从来到这世上，满打满算，其实也已经快二十多个年头了，而他的近些时光，一直便是在泊爻城，与叶澜两个人相依为伴地度过，时间过得越来越长，他与叶澜之间的对话便也越来越不讲条理。有一天，叶澜从暗市中回来，看到他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药草，便打趣他说：弟弟，你知道吗？我最近越来越有一个感觉了，我感觉，其实你不是一个人。

哦？怎么说？叶秉晃了晃脑袋。

我今天在里面差点跟人打起来。叶澜没好气地说，那边有个老色胚想吃姐姐我豆腐，我实在是气不过，想回来叫怀恩修理他一顿，但是，怀恩说，没有你的指示，他最近不能离开府上。我说，找你去揍他一顿也行，只不过，可惜啦，可惜啦，你又要做老好人啦，说什么不必兴师动众，不能伤了和气什么的。书上说，人都有七情六欲，但是，你，好像没有。

我的确没有。叶秉一眼便看穿了这是叶澜的激将法，他无法是想要自己帮他出头罢了。

这？叶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这本是他精心编排的措辞，想要请动自己家这尊大佛的确不容易，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第一轮就败下了阵来。

爷爷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诏令药了吗？叶澜忿忿不平，你是神仙化身的胎种还是妖怪附身的傀儡？你怎么跟平常人完全不一样了都？

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也不能一样。

你不能吃杂摊上来路不明的油食，不能沉迷于街边妖舞的戏曲，不能多看一眼富公子哥之间的斗蝈蝈，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怒发冲冠，更不能一怒为红颜，爷爷从小便请了十多位教书先生，轮着流的给他讲修身齐家平天下，后来驱使他去到翃镕山脉，从翃镕山脉活着回来以后，那十位教书先生轮着流地给他祝贺，有的甚至涕泗横流，但其实那时候他的心里已没有什么波动了。从血泊和尸体中回来的人，理应不对这些泛味的情绪有什么波动。

爷爷带他去了祖宗的祠堂，一边让他磕头一边跟他说祖先的往事，爷爷有些激动了，他甚至老泪纵横，说着，我们叶家的重担便在你身上了，那时候他就知道，叶家的重担就在他身上了。

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他也不可以是正常人，如果是正常人，他此刻正在被抽丝剥血，扒皮剥筋。

叶澜所说的那个老色胚，他当然知道是谁，就是刚刚爬到围墙上那个人，道上称他为老猫儿，叶秉暂时动不了他，甚至不如说即便到了今天近在眼前了也动不了他，因为他是有主人的，或者说，暗市里那些来来往往的猎人，能在十几年陆兆国的风云激荡中活下来，哪个没点本事和后台？叶家虽是郡守，却也是陆兆国五郡十二城里边一个地头蛇而已，甚至于，爷爷由于年事已高辞任之后，地头蛇都只剩下水沟沟里那么一丁点地儿了。

这里，何同尘身边围着的这些人，叶秉知道其中一些是谁，当时他们围堵在院子的外边，把他如同囚鸟一样困着的时候，叶府那孱弱的情报网正在回光返照一样运作，靠着一些老交情和大笔的白花花的银子，他得以知道了其中一些人是谁，当然，有些人查不到，有些人不让查，这也情有可原。

叶秉如同月光下的影子一般在飞动，他依靠事先的那份情报为自己拟好了一份前进的路线，这条路上，有人学艺不精，只是由于叶府开价高，所以眼红地充了名，有人探山看路，他只是朝中势力派过来盯梢的，一分力也不会出，还有人，期待拿自己这条大鱼去扬名立万，这种人要格外地小心。

如今圣上登基以后，严禁各郡府囤兵自重，允护院亲兵三千，多者斩九族。所以，你所能看到的在这里的叶府和何府的亲兵，都是各自府上辛勤抽调出来的，自己家家境绵薄，统共也不过近千的亲卫，而何府虽家大业大，也不过数千的亲兵，其中还有一大批老弱病残放着免费发俸禄白吃食的。家门兴盛之后，难免便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关系纠葛，这虽然说起来不太体面，但也算常见。

叶秉其实并不想在这里与何府发生冲突，当时院落被围，他一则情报有误，错判了形势，二则正好静心养性，等候时机。他猜测朝廷中有人不想要把这个郡守之位如此轻易地让给何光，最后他猜对了。

既不是郡守，那便是平级。他当自来去自如，虽然仍有把柄握于他们之手，不过那不是什么大事，那件事牵连的不过是自己的父辈，牵连不到自己。

两军在这陶米村纠缠，其实也不是叶秉想要看到的局面，只是何同心失踪了之后，形势实在是过于错综复杂，他不得不留在这里寻找线索。他本以为双方会保持一定的克制，私下斗殴可以，污言秽语也可以，但真的短兵相接还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目前叶府的这点人手，其实都是叔父的人手，还有一些各地的散兵，这些人，表面上由于叔父丢了魂似的不得不跟自己汇报，其实里子里还是叔父的人。自己由于常年镇守泊爻城这一座对于自己家族来说毫无根据的荒城，还没有机会能够训练一批自己的亲兵，便是在泊爻城的那点心腹，都在上次何府的雷厉行动中折去了许多。

而且，这点人手，实在不够，一旦交战，必当两败俱伤。

一败涂地，叶秉不想看见，两败俱伤，叶秉也不想看见，对他来说，叶府的人，本来就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都需要好好地活着。

所以，今日出头，实在也是突然之举，实在也不在叶秉的计划当中，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位好叔父呢。

我的好叔父啊好叔父，你怎么这么傻呢？

就跟何同尘一样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