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奏议集录

卷二(2/2)

天才一秒记住【迦南小说网】地址:https://m.jnweishang.cc

首发:~卷二

臣某诚惶诚恐,谨奏呈《时务五事》。伏念臣性识愚陋,学术荒疏,不期虚名偶尘圣听。陛下好贤乐善,舍短取长,虽以臣之不才,亦叨宠遇,自甲寅至今十有三年,凡八被诏旨,中怀自念,何以报塞。又日者面奉德音,叮咛恳至,中书大务,容臣尽言。臣虽昏愚,荷陛下知待如此其厚,敢不罄竭所有,思益万分。但迂拙之学,本非求仕,言论鄙直,不能回互,矫趋时好。孟子以责难于君,陈善闭邪,为恭敬;孔子谓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臣之所守者,其大意盖如此也。伏望陛下宽其不佞,察其至怀,则区区之愚,亦或有少补云。

立国规摹

为天下国家,有大规摹。规摹既定,循其序而行之,使无过焉,无不及焉,则治功可期。否则心疑目眩,变易纷更,日计有余而岁计不足,未见其可也。昔子产处衰周之列国,孔明用西蜀之一隅,且有定论,而终身由之,堂堂天下,可无一定之论而妄为之哉!古今立国规摹虽各不同,然其大要在得天下心。得天下心无它,爱与公而已矣。爱则民心顺,公则民心服,既顺且服,于为治也何有?然开创之始,重臣挟功而难制,有以害吾公;小民杂属而未一,有以梗吾爱。于此为计,其亦难矣,自非英睿之君,贤良之佐,未易处也。势虽难制,必求其所以制;虽未一,必求其所以一。前虑顾,因时顺理,予之夺之,进之退之,内主甚坚,外行甚易,日戛月摩,周旋曲折,必使吾之爱、吾之公达于天下而后已。至是则纪纲法度施行有地,天下虽大,可不劳而理也。然其先后之序,缓急之宜,密有定则,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也,是之谓规摹。

国朝土宇旷远,诸民相杂,俗既不同,论难遽定。考之前代,北方奄有中夏,必行汉法可以长久,故后魏、辽、金历年最多,其它不能实用汉法,皆乱亡相继。史册具载,昭昭可见也。

【[后魏拓拔氏,改姓元,都云中,迁洛,十六帝,一百七十一年。】

【辽耶律,改刘氏,都临潢,徙无常处,九帝,二百一十八年。】

【金完颜氏,都上京,迁燕,九帝,一百一十八年。】

【前赵刘元海,据平阳,三主,二十五年。】

【后赵石勒,都襄国,六主,三十二年。】

【前燕慕容皝,都蓟,迁邺,三主,三十四年。】

【前秦苻坚,都长安,五主,四十四年。】

【后秦姚苌,都长安,三主,三十四年。】

【南燕慕容德,据广固,二主,十二年。】

【南凉秃发乌姑,据广固,三主,十八年。】

【西秦乞伏国仁,据金城,四主,四十七年。】

【后燕慕容垂,据中山、邺,四主,二十五年。】

【夏赫连勃勃,据朔方,三主,二十五年。]】 【据《元文类》卷十三所收《时务五事》补。】

国家仍处远漠,无事论此,必如今日形势,非用汉法不宜也。陆行资车,水行资舟,反之则必不能行;幽燕以北,服食宜凉,蜀汉以南,服食宜热,反之则必有变异。以是论之,国家当行汉法无疑也。然万世国俗,累朝勋贵,一旦驱之下从臣仆之谋,改就亡国之俗,其势有甚难者。苟非聪悟特达,晓知中原实历代帝王为治之地,则必咨嗟怨愤,喧哗其不可也。窃尝思之,寒之与暑固为不同,然寒之变暑也,始于微温,温而热,热而暑,积百有八十二日而寒气始尽。暑之变寒,其势亦然。山木之根,力可破石,是亦积之之一验也。苟能渐之摩之,待以岁月,心坚而确,事易而常,未有不可变者。然事有大小,时有久近,期小事于远,则迁延虚旷而无功,期大事于近,则急迫仓惶而不达,此创业垂统所当审择也。以北方之俗,改用中国之法也,非三十年不可成功。在昔金国初亡,便当议此,此而不务,诚为可惜 【《元文类》作「孰为可务」。】 。顾乃宴安逸豫垂三十年,养成尾大之势,祖宗失其机于前,陛下继其难于后,外事征伐,内抚疮痍,虽曰守成,实如创业,规摹之定,又难于向时矣。然尾大之势,计圣谋神筭已有处之之道,非臣区区所能及也。此外唯当齐一吾民之富实,兴学练兵,随时损益,稍为定制,如臣辈者皆能论此,在陛下笃信而坚守之,不杂小人,不营小利,不责近效,不惑浮言 【「惑」,《元文类》作「恤」。】 ,则天下之心庶几可得,而致治之功庶几可成也。

中书大要

中书管天下之务,固不胜其烦也,然其大要在用人、立法二者而已。近而譬之,发之在头,不以手理而以栉理, 【[又譬之]】 【据《元文类》补。】 食之在器,不以手取而以匕取,手虽不能自为,而能用夫栉与匕焉,是即手之为也。上之用人,何以异此。不先有司,直欲躬役庶务,将见日勤日苦而日愈不暇矣。古人谓得士者昌,自用则小,意正如此。夫贤者识治之体,知事之要,与庸人相悬,盖十百而千万也;布之周行,百职具举,宰职总其要而临之,不烦不劳,此所谓省也。然人之贤否,未能灼知其详,固不敢轻用。或已知其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坐视其弊而不敢进退之,徒曰知人,而实不能用人,亦何益哉!人莫不饮食也,独膳夫为能致气味之美;莫不睹日月也,独术者为能步亏食之数。得法与不得法,固难一律论也。有马不能习,必使人乘之 【《元文类》作「必借人乘之」。】 ;有玉不能治,必求玉人雕琢之。小物尚尔,堂堂天下神器之重,可使不得法者为之耶?古人谓为山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意正如此。夫治人者法也,守法者人也,人法相维,上安下顺,而宰执优游廊庙之上,不烦不劳,此所谓省也。里巷之谈,动以古为诟戏,不知今日口之所食,身之所衣,皆古人遗法而不可违者,岂天下之大,国家之重,而古成法反可违邪?其亦弗思甚矣。用人立法,今虽未能遽如古昔,然已仕者便当颁降俸给,使可养廉,未仕者且当宽立条格,俾就叙用,则失职之怨少可舒矣。外设监司,纠察污滥,内专吏部,考定资历,则非分之求渐可息矣。再任三任,抑高而举下,则人才爵位略可平矣。舍此则堆积壅塞,参差谬戾,苟延岁月,莫知所期也。俸给之数,叙用之格,监司之条例,先当拟定。至于贵家世袭,品官任子,驱良抄数之便宜,续当议之,亦不可缓也。此其大要。须深探古人所以用人立法之意,推而衍之,则何难见之有?若夫得行与不得行,在上之委任者何如,而能行与不能行,又在执政者得人不得人尔,此非臣之所能及也。

为君难六事 【践言、任贤、得民心、防欺、去邪、顺天道】

民生有欲 【「民生」,《元文类》作「生民」。】 ,无主乃乱。上天眷命,作之君师,必与之聪明刚断之资,重厚包容之量,使之首出庶物而表正万邦。此盖天以至难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娱之也。尧、舜以来,圣帝明王,莫不兢兢业业,小心畏慎,日中不暇,未明求衣,诚知天之所畀,至难之任,初不可以易心处也。知其为难而以难处,则难或可易;不知为难而以易处,则它日之难有不可为者矣。孔子谓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则其说所由来远矣。为臣不易,臣已告之安童,至为君之难,尤陛下所当专意者,臣请举其切而要者,款陈于后。

践言 人君不患出言之难,而患践言之难。知践言之难,则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昔刘安世见司马温公,问尽心行己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公曰:「其诚乎。」刘公问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语始。」刘公初甚易之,乃退而自檃栝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后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臣按刘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亲也,一乡之也,同列之臣不过数十百人而止耳,然以言行相较,犹有自相掣肘矛盾者,天下之大,兆民之,事有万变,日有万机,而人君以一身一心酬酢之,欲言无失,岂易能哉?故有昔之所言,而今日不记者;今之所命,而后日自违者。可否异同,纷更变易,纪纲不得布而法度不得立,臣下虽欲黾勉,而竟无所持循,徒汩没于琐碎之中,卒于无补。因之为弊者又日新月盛而不可遏,在下之人疑惑惊眩,且议其无法无信一至于此也。此无他,至难之地不以难处而以易处之故也。苟从古者大学之道,以修身为本,凡一事之来,一言之发,必求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不牵于爱,不蔽于憎,不因于喜,不激于怒,虚心端意,熟思而审处之,虽有不中者,盖鲜矣。奈何为人上者多乐舒肆,为人臣者多事容悦。容悦本为私也,私心盛则不畏人矣;舒肆本为欲也,欲心炽则不畏天矣。以不畏天之心,与不畏人之心,感合无间,则其所务者皆快心事耳。快心则口欲言而言,身欲动而动,又岂肯兢兢业业,以修身为本,一言一事熟思而审处之乎?此人君践言之难,所以又难于天下之人也。

防欺 人之情伪,有易有险,险者难知,易者易知。易知者虽谈笑之顷,几席之间,可得其底蕴;难知者虽同居共事,阅月穷年,犹莫测其意之所向。虽然,此特系夫人之险易者然也。又有寡之辨焉,寡则易知,则难知。难知非不智也,用智分也;易知非多智也,合小智而成大智也。故在上之人难于知下,而在下之人易于知上,其势然也。处难知之地,御难知之人,欲其不见欺也盖难矣。昔包孝肃刚严峭直,号为明察。有编民犯法当杖脊,吏受赇,与之约曰:「今见尹,必付我责状,汝第呼号自辩,我与汝分此罪,汝决杖,我亦决杖。」既而包引囚问毕,果付吏责状,囚如吏言分辩不已。吏人厉声诃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谓其市权 【「市权」,《元文类》作「恃权」。】 ,捽吏于庭,杖之十七,特宽囚罪,止从杖坐,以沮吏势,不知乃为所卖,卒如素约。臣谓此一京尹耳,其见欺于人,不过误一事,害一人而已。人君处亿兆之上,所操者予夺进退赏罚生杀之权,不幸见欺,以非为是,以是为非,其害可胜既耶?人君唯无喜怒也,有喜怒则赞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张势;人君惟无爱憎也,有爱憎则假其爱以济私,藉其憎以复怨。甚至本无喜也,诳之使喜;本无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爱也,强誉之使爱;本无可憎也,强短之使憎。若是则进者未必为君子,退者未必为小人,予者或无功,而夺者或有功也,以至赏之罚之,生之杀之,鲜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日在欺中,方仗若曹擿发细隐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欺尚可防耶?大抵人君以知人为贵,以用人为急,用得其人则无事于防矣。既不出此,则所近者争进之人耳,好利之人耳,无之人耳。彼挟诈用术,千蹊万径,以蛊君心,于此欲防其欺,虽尧、舜不能也。

任贤 贤者以公为心,以爱为心,不为利回,不为势屈,置之周行,则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贤者之于人国,其重固如此也。然或遭时不偶,务自韬晦,有举一世而人不知者;虽或知之,而当路之人未有同类,不见汲引,独人君有不知者。人君虽或知之,召之命之,泛如厮养,而贤者有不屑就者。虽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礼,而其所言不见信用,有超然引去者。虽或信用,复使小人参于其间,责小利,期近效,有用贤之名,无用贤之实,贤者亦岂肯尸位素餐,徒费廪禄,取讥诮于天下也。虽然,此特论难进者言也,又有难合者焉。人君位处崇高,日受容悦,大抵乐闻人之过,而不乐闻己之过,务快己之心,而不务快民之心。贤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如尧舜之正、尧舜之安而后已,故其势难合。奸邪佞婞,丑正恶直,肆为诋毁,多方以陷之,将见罪戾之不免,又可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耶?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于进而轻于退者,盖以此尔。大禹圣人,闻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贰之一言,在大禹犹当警省,后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贤之难也。

去邪 奸邪之人,其为心险,其用术巧。惟险也,故千态万状而人莫能知 【[如以甘言卑辞诱人于过失,然后发之之类]】 【据万历二十四年怡愉江学诗刻本《鲁斋遗书》补。】 ;惟巧也,故千蹊万径而人莫能御 【[如势在近习则谄近习,势在宫闱则谄宫闱之类]】 【据万历二十四年怡愉江学诗刻本《鲁斋遗书》补。】 。人君不察,以谄为恭,以讦为公,以欺为可信,以佞为可近。喜怒爱恶,人主固不能无,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于迎合,窃其势以立己之威,济其欲以结主之爱,爱隆于上,威擅于下,大臣不敢议,近亲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谓城狐也,所谓社鼠也,至是而求去之,不已难乎?虽然,此由人主不悟,误至于此,犹有说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见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妒贤嫉能,明皇洞见其奸,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得民心 上以诚爱下,下以忠报上,有感必应,理固宜然。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论者。禹抑洪水以救天下,其功大矣;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其泽深矣。然一传而大康,才畋于洛,万姓遽仇而去之,吁!可怪也。汉高帝起布衣,天下之士云合景从。其困荥阳也,纪信至捐生以赴急,人心之归可见矣。及天下已定,而相聚沙中,有谋反者,此又何邪?窃尝思之,民之戴君,本于天命,初无不顺之心也,特由使之失望,使之不平,然后怨望生焉。禹、启爱下既如赤子矣,民之奉上亦如父母矣。今大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非所以为父母也,是以失望。秦、楚残暴,故天下叛之;汉政宽仁,故天下归之。今高帝用爱憎行诛赏,非所以为宽仁也,是以不平。推是二者,参较古今,凡有恩泽于民而民怨且怒者,莫不类乎此也。大抵人君即位之始,多发美言,诏告天下,天下悦之,冀其有实;既而实不能副,遂怨心生焉。一类同等,无大相远,人君特以己之私好,独厚一人,则其不厚者已有疾之之意,厚其有罪,而薄其有功,岂得不怒于心耶!失望之怨,不平之怒,郁而不解,虽曰爱之,恶在其为爱之也。必如古者大学之道,以修身为本,凡一言也,一动也,举可以为天下法;一赏也,一罚也,举可以合天下公。则亿兆之心,将不求而自得,又岂有失望不平之累哉!奈何此道不明,为人君者不喜闻过,为人臣者不敢尽言,合二者之心以求天下之心,则其难得也固宜。

顺天道 三代而下,称盛治者无若汉之文、景。然考之当时,天象数变,如日食、地震、山崩、水溃、长星、彗星、孛星之类,未易遽数。前此后此,凡若是者,小则有水旱之应,大则有乱亡之应,未有徒然而已者,独文、景 【「文景」,原作「文帝」,据《元文类》改,与下文「四十年间」合。】 克承天心,消弥变异,使四十年间海内殷富,黎庶乐业,移告讦之风为醇厚之俗,且建立汉家四百年不拔之基,猗欤伟哉,未见有此也 【「有此」,《元文类》作「其比」。】 。秦之苦天下久矣,加以楚、汉之战,生民糜灭,户不过万。文帝承诸吕变故之余,入继正统,专以养民为务,其忧也不以己之忧为忧,而以天下之忧为忧;其乐也不以己之乐为乐,而以天下之乐为乐;今年下诏劝农桑也,恐民生之不遂;明年下诏减租税也,虑民用之或乏。恳爱如此,宜其民心得而和气应也。臣窃见前年秋孛出西方,彗出东方,去年冬彗见东方,复见西方,议者咸谓当除旧布新以应天变。臣谓:与其妄意揣度,曷若直法文、景之恭俭爱民,为理明义正而可信也。天之树(树,立也,封也。) 【据万历刻本《鲁斋遗书》补。】 君,本为下民,故孟子谓「民为重,君为轻」,《书》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以是论之,则天之道恒在于下,恒在于不足也。君人者不求之下而求之高,不求之不足而求之有余,斯其所以召天变也。变已生矣,象已着矣,乖戾之几已萌而不可遏矣,犹且因仍故习,抑其下而损其不足,谓之顺天,不亦难乎!

右六者,难之目也。举其要,则修德、用贤、爱民三者而已,此谓治本。治本立则纪纲可布,法度可行,治功可必。否则爱恶相攻,善恶交病,生民不免于水火,以是为治,万不能也。

农桑学校

语古之圣君必曰尧、舜,语古之贤相必曰稷、契,盖尧、舜能知天道而顺承之,稷、契又知尧、舜之心而辅赞之,此所以为法于天下而可传于后世也。天之道好生而不私,尧与舜亦好生而不私,若克明俊德,至黎民于变,敬授人时,至庶绩咸熙,此顺承天道之实也。稷播百谷以厚民生,契敷五教以善民心,此辅赞尧、舜之实也。是义也,出《书》之首篇曰《尧典》,曰《舜典》,臣自十七八时已能诵说,尔后温之复之,推之衍之,思之又思之,苦心极力,至年五十始大晓悟。以是参诸往古,而往古圣贤之言无不同;验之历代,而历代治乱之无不合,自此胸中廓然,无有凝滞,断知此说实自古圣君贤相平天下之要道。既幸得之,常以语人,而人之闻者忽焉茫焉,莫以为意。察其所至,正如臣在十七八时,盖无臣许多思虑,许多工夫,其不能领解,理固宜然。然间与一二知者相与讲论,心融意会,虽终日竟夕,不知其有倦且怠也。盖此道之行,民可使富,兵可使强,人才由之以多,国势由之以重,臣夙夜念之至熟也。今国家徒知敛财之巧,不知生财之由; 【[不惟不知生财,而敛财之酷又害于生财也。]】 【《元文类》「不惟不知生财」以下双行小字。】 徒欲防人之欺,不欲养人之善; 【[所以防者,为欺也,不欺则无事于防矣。欲其不欺,非衣食以厚其生,礼义以养其心则不能也。]】 【《元文类》「所以防者」以下双行小字。】 徒患法令之难行,不患法令无可行之地。 【[上多贤才皆知为公,下多富民皆知自爱,则令自行,禁自止。]】 【《元文类》「上多贤才」以下双行小字。】 诚能自今以始,优重农民,勿使扰害,尽驱游惰之民归之南亩,岁课种树,恳谕而督行之,十年以后,当仓盈库积,非今日比矣。自上都、中都下及司县,皆设学校,使皇子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从事于学,日明父子君臣之大伦,自洒扫应对至于平天下之要道,十年已后,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下和睦,又非今日比矣。能是二者,则万目皆举;不能是二者,则它皆不可期也。是道也,尧、舜之道也。尧、舜之道,好生而不私,唯能行此,乃可好生而不私也。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臣愚区区,窃亦愿学。

慎微 【用晦、独断、重农、兴学、经筵、节喜怒、省变更、止告讦、抑奔竞、欲速则不达 【《元文类》此则下列「安民志、崇退让、慎喜怒、守信」四目。万历刻本《鲁斋遗书》于此则下注:「此篇内皆非全文,所谓多削者也。」】 】

用晦则日益明,外露则日益蔽。

北辰居中星共,王者法天总大纲。

【[崇退让]】 【据《元文类》补。】 臣闻取天下者尚勇敢,守天下者崇退让。不尚勇敢则无以取天下,不崇退让则无以守天下。取也守也,各有其宜,君人者不可以不审也。

【[定民志]】 【据《元文类》补,疑即原目「抑奔竞」之文。】 民志定则不乱,下知分则上安。夫天下所以定者,民志定也。民志定则士安于士,农安于农,工商安于为工商,则在上一人有可安之理。民不安于白屋,必求禄仕;仕不安于卑位,必求尊荣。四方万里,辐辏并进,各怀无厌无耻之心,在上之人可不为寒心哉。

【[慎喜怒]】 【据《元文类》补,原目为「节喜怒」。】 审而后发,发无不中。否则触事遽喜,喜之色见于貌,喜之言出于口,人皆知之,徐考其故,知无可喜者,则必悔其喜之失;无可怒者,则必悔其怒之失。甚至先喜后怒,先怒后喜,先喜是则后之怒非也,先怒是则后之喜非也。号令数变,无他也,喜怒不节之故。是以先王潜心恭默,不易喜怒。其未发也,虽至近莫能知;其发也,虽至亲莫能移。故号令简而无悔,无悔则自不中变也。人之揣君,必于喜怒。知君之喜怒者,莫如近爱,是以在下希进之人求托近爱。近爱不察,乃与之为地,甚至无喜生喜,无怒生怒。在上独以喜之怒之为当理,而不知天下四方讥笑怨谤,正以为不当理也。最宜深念,其失在于不守大体,易于喜怒也。

【[守信]】 【据《元文类》补,疑即原目「省变更」之文。】 数变已不可,数失信尤不可。周幽王无道,不畏天,不爱民,酒荒色荒,故不恤。方今无此,何苦使人不信。(《许文正公遗书》卷七《奏疏》)

辞中书左丞

【[至元]】 七年正月拜中书左丞,入见奏事毕,辞于上前,不允。大概以为:「臣之所以不敢承受者有三。一则臣一介书生,遽当大任,非勋非旧,不足以服内外;二则无德无才,不能办陛下责任之事;三则臣之所学迂远,于陛下圣谟神算未尽合。陛下知臣未尽,信臣未至,直以虚名误蒙采擢。臣若不自度,冒当圣眷,其旋至悔咎必矣。」上曰:「此事皆出朕意,无复多让。」(《鲁斋遗书》附《考岁略》)

论枢密不宜并中书疏 【至元七年】

兵之于国,在古已重,在后世为尤重。故枢密之设,特与中书对峙,号为二府,兵兴则宰相主之,事宁则枢密任事。盖宰相平章军国,兵事可知也,而兵之籍则不与;枢密兼总兵马,兵籍可掌也,而兵之符则不在。体统相维,无有偏失,制虽近代,而意实仿古。或者谓枢密并于中书,为合古冢宰总百官之意,殊不知古者冢宰止一人,而今之为宰辅者,动辄十数人,此而不古,而谓枢密者独可以古邪?国家切务,止在得人,人苟未得,徒纷更于此,无益也。(《许文正公遗书》卷七《奏疏》)

辞左丞疏 【至元八年】

伏念臣草茅寒士,闻见陋狭,本非良材,学且迂远。陛下好贤乐善,旁求隐匿,而某也偶以虚名,尘渎圣听,蒙陛下招聘征延,访问为治之方,擢居祭酒之职。方且腼,无由以副陛下眷顾之勤,岂意非常之宠忽由天降,拔臣陪列之中,遽升台鼎之重。承命震骇,不知所措,敬诣宸阙,恳辞再三,而陛下执之愈坚。用是惶惑畏栗,虽以孱病之躯,忘其固陋,思进一言以图报效,辄罄竭愚诚,指陈时政,而庸戆鄙直,不能回互,矫切事情。幸陛下圣恩洪大,不惟不遽加诛责,且仍使尸居相位。任大功小,虚负宠光,愈增忧惧,以故向来之病,有加无退。窃自惟度,于国则殊无寸补,于身则日就危困,可不惧哉!毫厘有差,则寰海致弊,岂可苟叨荣宠,以妨天下之贤哉!乞复居旧职,以虚陛下待贤之地,博选周行,以扬陛下敬天之休,则臣某不胜幸甚。(同上)

汰冗官疏 【至元十三年】

国家能汰省冗官,则可以重名器,抑侥幸,厉廉能,其为善政无疑也。然言之甚易,为之甚难。盖人之情大抵患于得失,故凡得则喜,凡失则怨,此所谓已夺者犹可与,已与者不可夺也。方其用之之初,正当甄别审察,不以私亲,不以贿赂,不以权贵,量其限而简用之,自无冗长。今既滥之于前,遽欲黜之于后,是恩之在私门者固无恙,而怨则归于上矣,其可哉?往者既不可复追,继自今后,当尽改前失,使天下之官有定员,岁取之人有定数。其科举荐举考课之法,具见前史,可考而知也。然又必重风宪之权,任廉能之士,使巡行天下,纠弹黜陟,无一不当,则前所谓冗官者日减,而新进者无积,庶乎可补前日之失也。(同上)

论生民利害疏 【至元十四年】

中丞传奉圣旨:「据当今害民的公事,利民的公事,同姚承旨两个一处文书里写来者。」钦此。臣等所见,谨条以奏。生民休戚,系于用人之当否。用得其人,则民赖其利,用失其人,则民被其害。自古论治道者,必以用人为先务。用既得人,则其所为善政者,始可得而行之,以善人行善政,其于为治也何有!皇帝陛下念及生民,实天下之幸。但朝廷用人,失于太宽,委任之初,不知审择,使善恶邪正,混然无别。既授以政,而居民之上矣,中间固有暴扰侵渔之害,其势然也。今不求其本,直欲改其事之一二,以为便民之举,将见一弊纔去一弊复生,后日改行之事,其害民者未必不甚于前也。徒见纷更,恐终无益。臣等伏愿皇帝陛下,顺考古道,简用实材,重御史、按察之权,严纠弹、考核之任,使贤者日进,不肖者日退,则天下之民何患不安乎!臣等区区拙见如此,惟圣主裁之。(同上)

更历疏 【至元十七年】 【亦见《元史》卷一百六十四《郭守敬传》,系守敬与诸臣同上。】

臣某等窃闻帝王之事,莫重于历。自黄帝迎日推策,尧以闰月定四时成岁,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爰及三代,历无定法,周、秦之闲,闰余乖次。西汉造《三统历》,百三十年而后是非始定。东汉造《四分历》,七十余年而仪式方备。又百二十一年,刘洪造《干象历》,始悟月行有迟速。又百八十年,姜岌造《三纪甲子历》,始悟以月食冲检日宿度所在。又五十七年,何承天造《元嘉历》,始悟以朔望及弦皆定大小余。又六十五年,祖之造《大明历》,始悟太阳有岁差之数,极星去不动处一度余。又五十二年,张子信始悟日月交道有表里,五星有迟疾留逆。又三十三年,刘焯造《皇极历》,始悟日行有盈缩。又三十五年,傅仁均造《戊寅元历》,颇采旧仪,始用定朔。又四十六年,李淳风造《麟德历》,以古历章篰元首分度不齐,始为总法,用进朔以避晦晨月见。又六十三年,僧一行造《大衍历》,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定九服交食之异。又九十四年,徐昂造《宣明历》,始悟日食有气、刻、时三差。又二百三十六年,姚舜辅造《纪元历》,始悟食甚泛余差数。以上计千一百八十二年,历经七十改,其创法者十有三家。

自是又百七十四年,钦惟圣朝,统一六合,肇造区宇,专命臣等改治新历。臣等用创造简仪高表,凭其测到实数,所考正者凡七事:一曰冬至。自丙子年立冬后,依每日测到晷景,逐日取对,冬至前后日差同者为准,得丁丑年冬至在戊戌日夜半后八刻半,又定丁丑夏至在庚子日夜半后七十刻,又定戊寅年冬至在癸卯日夜半后三十三刻,己卯冬至在戊申日夜半后五十七刻半,庚辰年冬至在癸丑日夜半后八十一刻半,各减《大明历》十八刻,远近相符,前后应准。二曰岁余。自刘宋《大明历》以来,凡测景、验气,得冬至时刻真数者有六,用以相距,各得其时合用岁余。今考验四年,相符不差,仍自宋大明壬寅年距至今日八百一十年,每岁合得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刻二十五分,为今历岁余合用之数。三曰日躔。用至元丁丑四月癸酉望月食既,推求日躔,得冬至日躔赤道箕宿十度,黄道箕宿九度畸,仍凭每日测到太阳躔度,或凭星测月,或凭月测日,或径凭星度测日,立术推筭。起自丁丑正月,至己卯十二月,凡三年,共得一百三十四事,皆躔于箕,与月食相符。四曰月离。自丁丑以来至今,凭每日测到逐时太阴行度推算,变从黄道求入转极迟、极疾并平行处,前后凡十三转,计五十一事。内除去不真的外,有三十事,得《大明历》入转后天。又因考验交食,加《大明历》三十刻,与天道合。五曰入交。自丁丑五月以来,凭每日测到太阴去极度数,比拟黄道去极度,得月道交于黄道,共得八事。仍依日食法度推求,皆有食分,得入交时刻,与《大明历》所差不多。六曰二十八宿距度。自汉《太初历》以来,距度不同,互有损益。《大明历》则于度下余分,附以太半少,皆私意牵就,未尝实测其数。今新仪皆细刻周天度分,每度为三十六分,以距线代管窥,宿度余分并依实测,不以私意牵就。七曰日出入昼夜刻。《大明历》日出入昼夜刻,皆据汴京为准,其刻数与大都不同。今更以本方北极出地高下,黄道出入内外度,立术推求每日日出入昼夜刻,得夏至极长,日出寅正二刻,日入戌初二刻,昼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冬至极短,日出辰初二刻,日入申正二刻,昼三十八刻,夜六十二刻。永为定式。

所创法凡五事:一曰太阳盈缩。用四正定气立为升降限,依立招差求得每日行分初末极差积度,比古为密。二曰月行迟疾。古历皆用二十八限,今以万分日之八百二十分为一限,凡分析为三百三十六限,依垛迭招差求得转分进退,其迟疾度数逐时不同,盖前所未有。三曰黄赤道差。旧法以一百一度相减相乘,今依算术勾股弧矢方圆斜直所容,求到度率积差,差率与天道实为合。四曰黄赤道内外度。据累年实测,内外极度二十三度九十分,以圆容方直矢接勾股为法,求每日去极,与所测相符。五曰白道交周。旧法黄道变推白道以斜求斜,今用立浑比量,得月与赤道正交,距春秋二正黄赤道正交一十四度六十六分,拟以为法。推逐月每交二十八宿度分,于理为尽。(同上)

时务奏议 【万历刻本《鲁斋遗书》附此则于《时务五事》后。】

臣某窃意国家自壬辰之后,便当询求贤哲,商论历代创业垂统之宜,参酌古今,稍为定制,使后世子孙垂拱守成,此有国者之先务也。日习宴安,已为不可,而其委任又多残民蠹国之流。壬寅以还,民益困弊,至于己酉、庚戌,民之困弊极矣。困弊既极,殆将起乱。当是时,陛下有爱民之誉,好贤之名闻于天下,天下望之如旱之望雨。故先皇帝继统,民皆欣悦,将谓信从陛下,选任善人,改更弊政,以兴太平。不意仍踵前失,再用此徒,委天下之民,使之刻剥,付天下之物,使之侵欺,大为失望。所赖者,分河南、关中,得陛下委之诸贤,不一二岁,疲民大安,恩虽未普,而天下之心已归之矣。此曹畏避威名,不敢纵横,但于君臣骨肉之间,阴行谮愬,将为不利于陛下。但天命人心,皆在于此,故不得遂其所愿。然委付以事,实为不可。而其间节目又少有可不可焉。其可者已在不可之中,不得为可;其不可者,是又不可之不可者也。浅见若此,未知是否?

臣某伏先皇帝圣旨,叮咛恳至,其大要欲事办民安二者而已。然所委之人,唯能刻薄官民,阿附近要,肆为欺蔽,窃据宠权,又乌知事之所以办,民之所以安乎?自壬寅之后,民已困苦,至于己酉、庚戌,民之困苦极矣,虐政所加,无从控告。先皇帝在潜,固知此弊,及其继统,不惟不见黜逐,且遽复大权而委用之,于此见欺,而所命之旨,皆属不可,不必更于其中有可不可之辨也。借寇兵而赍盗粮,不必指其兵曰孰利孰钝,指其粮曰孰新孰陈。(同上)

对御

至元三年二月二十有六日,檀州北李家庄后山上见上,面奉德音:「窦汉卿独言王以道,当时汝亦知之,何为情不言?岂孔子教法使汝若是耶?汝不遵孔子教法自若是耶?往者不咎,今后勿尔也。是云是,非云非,可者行,不可者勿行。我今召汝无他也,省中事前虽命汝,意犹未悉,今特面命汝也。人皆誉汝,想有其实。汝之名分,其斟酌在我也;国家所以无失,百姓所以得安,其谋谟在汝也。谓汝年老未为老,谓汝年小非小也,正当黾勉从事,毋负汝平生所学。安童尚幼,未若更事,汝谨辅导之。汝有嘉谟,先告安童,以达于我,我将择焉。」

对曰:圣人之道至大且远,学者所得有深浅。臣生平虽读书,而所得甚浅。然既叨特命,愿罄所知者言之,其所不知者亦不能强也。安童聪悟,且有执持,告之古人言论,悉能领解。臣所以知者尽告之,但虑中有人间之则难行,外用势力纳人其中则难行。臣入省之日浅,浅见如此,未知是否。(《鲁斋遗书》卷七)

佚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迦南小说网https://m.jnweishang.cc),接着再看更方便。

人气小说推荐More+

谍战:刚20,老登逆袭什么鬼?
谍战:刚20,老登逆袭什么鬼?
【20岁,你从杭州特训班毕业,加入特务处,成为一名特务】 【22岁,你拒绝了76号女特务头子的暗示,失去了一次走捷径的机会】 【25岁,随着军统上海站遭到毁灭性打击,你迅速上位,成为情报组组长】 【28岁,你不断努力,成了上海站副站长,并且成了一名地下党】 【30岁,你不通人情世故,遭到内部倾轧,被调到了广西站】 【32岁,你身处偏僻之地,郁郁不得志,最终随国军一起大撤退】 【40岁,你受到国家
佚名
天道之女被读心后,暴君他非要宠我池茵赫连川
天道之女被读心后,暴君他非要宠我池茵赫连川
池茵被未婚夫的白月光推下莲池。 她已是必死无疑却死里逃生,意外获得天道之力,窥得天机。 得知家族将来的悲惨命运,都和这太子未婚夫以及他那位白月光脱不了干系,甚至连整个大夏都难逃亡国。 她想逆天改命,就必须和当今天子签订契约,得到更多天道之力! 却不知契约签订后,竟让这狗狗祟祟的皇帝听到了她的心声。 池茵:“退婚好啊,谁要嫁你这阴险小人,你家父皇可比你帅多了,狗太子再叭叭,小心我真嫁给你爹,给你当
青杏漫漫
我出生那天,全身长毛,阴帅拜门
我出生那天,全身长毛,阴帅拜门
我出生时全身长毛,阴帅拜门,吓死接生婆,被视为灾星。 妖孽当道,全村死绝,师父传我黄皮书。 从此执掌阴阳,逆转乾坤。
灵柒柒
江尘青缨
江尘青缨
《别走,让我来给你加个祝福》、《加血救不了队友,但是把boss秒掉可以》。江尘重生归来,再次进入【诸神】,选择了辅助职业——牧师。他发现,自己的牧师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他的加血技能,可以变成扣血技能;他的祝福技能,可以变成诅咒技能;而当他使用复活术的时候……全世界都在惊呼:”疯了吧!你管这叫辅助?“
马铃薯炖西红柿
进厂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爱
进厂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爱
【打工+感情+剧情+经历+成长】 徐波被迫去城里打工,坐车去城里途中遇到邻村的女孩于晓霞,二人结伴去了城里干活,于晓霞介绍徐波去了她的厂子干活,从此后,徐波遇到了许多许多事,慢慢的,在打工过程中,徐波学到了很多东西,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故事是以九十年代末为背景,以普通人打工为主题的小说,希望大家喜欢。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