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奏议集录

卷七(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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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卷七

王恽

元贞守成事鉴

臣恽再拜,昧死谨言。臣伏念叨忝禄仕以来三十五年,比者复蒙先皇帝召至阙下,授以翰职,顾惟衰庸,思有以图报万一,幸遇皇帝陛下嗣登宝位,谨封上十有五事,题之曰《守成事鉴》,皆逐事直说,不敢过为言论,庶便观览,谨列于后。

敬天

王者为天眷命,贵为一人,富有四海。然随其所行得失,即降鉴而祥之,此天人感格必然之理,吁!可敬也。伏惟陛下英明仁孝,继天而王,如宝符应运,庆云开瑞,年谷登,中外安,足见天心眷佑深至。然祀告者,寅畏意也;政事者,感格本也。故臣采自昔圣贤敬天实德,为陛下言之。夫抑畏显命,恒厥德而保小民者,成汤也;严恭祗惧,谨身而修政事者,高宗也;小心翼翼,顺帝之则者,文王也;夙夜畏威,日靖四方者,周后也。《传》曰: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此之谓也。三代明君,惟克若是,故得申命用休,享永年之祚,幸陛下鉴观,日新圣敬。

法祖

伏见国家未有如今之大,亦未若世祖文武皇帝之圣者。陛下新即大位,规模法度,首为重事。然先事者,后事之鉴;祖宗者,子孙之法。缅惟先皇帝临御天下三十五年之间,洪规远虑,典章文物,粲然备具,但未纂为一代成宪。宜令有司,条具纲目,不时鉴观,遵而行之。譬犹弩之有机,往省括干度,则发无不中矣。为益有三:使祖宗良法善政永见于方来,一也;臣民安夫习熟,易于奉行,二也;继述先志,茂隆孝治,三也。昔周武广文王之声,永清四海;汉文遵高祖之法,化治多方。又《书》曰:「鉴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兹非明效欤?惟陛下留神览察。

爱民

天以至仁生万物。人君代天理物,故当以仁爱为主。国家自太祖肇造区夏,至于先皇帝混一六合,功成治定,可谓至矣。今陛下继体守文,如周成康措世于安宁,汉文景注意于休息,中外颙望,正在今日。所谓子爱实惠,不出息兵省刑薄敛而已。兹者肆赦蠲徭,停罢远征,固得其要,尚当究仁爱之本,使民永受其赐。夫敦化厚俗,使民自远于罪,此乃省刑之本也。内修文德,外严武备,怀柔远人,至不得已而用,此乃息兵之本也。躬先俭素,撙节浮费,不至厚取于民,此乃薄敛之本也。愿陛下扩充诏条,日新庶政,何患德泽不被,声教之不广哉!又江南版籍,贫下者,去朝廷远,易动难安,尤宜慎择守令,抚字有方,秋毫无犯,则盗贼自然消弭,所谓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耳。十羊九牧,诚可为鉴。

恤兵

兵民,国家大本,二者相互为用,自昔视之如一。伏惟陛下即位之初,审其如是,首蠲民差,重恤军役,可谓得爱养不偏之道矣。今宽恩已被于民编,实惠未沾于军籍,窃恐纶音徒深望,兼近年民间凋弊,凡有杂泛与之分当,小户何堪?实为重并,此当论者一也。军籍自至元八年,缘强弱不均,已曾推并,迄今廿余载,新强旧乏,陡然不同,今一体应役,岂不偏重!其九年军虽行合并,十一年签者当时起遣,已是生受,此当论者二也。彼贫难者未免赴愬,自下而上,中间龃龉,比获存恤,至甚不易,恐徒开有力者侥幸之门,终不能为贫乏无力者之地,至于癃老病弱等户,虽宽限优养,譬疲乏犬马,终难复旧,留之将安所用?此当论者三也。且国家用兵六十余年,今天下已平,不可忘战,但讲治之法,与时高下者,有所阔略。幸遇陛下旷示洪恩,作新国政,比之以姑息为惠,何若诏所司依八年例再行通阅,使贫富适宜,至公均被,则福褆中外,岂不盛哉!

守成

古称继体之君,犹持盈守成。盈者,器之满;成者,物之聚。既成既盈,手执身护,一或怠则堕其成,一或侧则溢其盈,可不慎哉!伏惟陛下聪明睿智,足以保临,即位之初,追崇祖考,尊礼大臣,息兵爱民,慎官节用,固以得守成之道。臣所以孜孜为言者,盖以治安难恃,骄怠易生故也。昔唐太宗问:「创业守成孰难?」魏征对:「昔之兴乘乱覆昏,殆天授人与。既得则鲜不怠骄,有国之弊,常由此起,守成为不易。」太宗以征言为然。司马光亦曰:「夫民有十金产者,犹思先世所致,必苦身谨守,惟恐失坠,享祖宗奄有四海之业,将传于无穷,当如何哉!」伏望陛下以司马光言为鉴,唐太宗之问为法,岂惟宗社之福,实天下幸甚!若夫圣子神孙,既明其体,不可不新其用。敢略以四者为言:纂武功平祸乱而一统者,垂统之祖也;尚文德以柔道而为理者,守成之君也。仁义礼乐,乃治之具也。仁者,政之德,所以固亿兆易动之心;义者,事之制,所以明政务当然之宜;礼者,万事之节,所以革去僭越,定上下之分;乐者,声音之和,所以荡涤淫邪,浃大人之气也。此四者,先王致治要道,正在用之何如尔,惟陛下垂察。

清心

心为一身主,万善所从出。惟澄治不为物欲蔽迁,故得耳目聪明,志虑精一。人君是心,包罗万虑,经纬八方,苟非澄治,一或少差,得失系焉。昔二帝三王,传授治道,以心为本,然不出执中建中而已。曰中者何?无过之谓。中则天理之公,过则人欲之私。国之所以治者,只在存此心清此心耳。如此,则或差之虑不生,至公之理可得。率至公之理以临制其下,孰不心服而化从。今陛下英明睿哲,气志如神,事无微而不察,物无远而不照,复能鉴二帝三王之执中,节嗜好,远功利,使心镜澄澈,昭然一德,照临百官,虽万几前陈,酬酢听断,将无逃于圣鉴矣,其于守成持盈何有!

勤政

人君代天理物,所当法者,天也。天惟干健不息,四时行而岁功成;君惟体之不怠,帝载熙而百揆叙。故大禹业业勤邦,明德垂百王之法;太宗孜孜为治,贞观有三代之风。后之君人者,可不鉴哉!军国大事,日有万几,须敷奏以时,听鉴有所。今殿庭庆宴已有定仪,视朝之礼尚旷而未行,行之正在今日。勤政之实,无踰于此。

尚俭

夫上俭约则下丰足,上侈靡则俗凋弊,此必然之理也。故先皇帝崇尚俭约,如重紬缯而轻纻衣,去金饰而朴鞍履,服用婚嫁,一切有制。以奉行渐远,不无稍缓。今臣民衣等于贵戚,婚嫁聘财踰于公卿,其僭越暴殄,有不能供给者。如汉文景时,海内富安,风俗淳厚,盖示以敦朴,率先天下故也。今陛下新即大位,尚俭去奢,最是切务。且天之生财必供一世之用。今国家财赋至广,每岁支持不易者,盖事胜于财故也。为今之计,省事节用,量入为出,以过有所费为戒。昔金世宗时,有以不给而请者,世宗曰:「汝辈何騃,殊不知府库之财,乃百姓财耳,我但总而主之,安敢妄费。」至今称为君人至言,可不鉴哉!

谨令

臣闻号令者,布德泽,宣壅滞,法天顺民者也,犹天之雷霆,一出而不可掩。故《书》曰:「谨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唐太宗亦云:「发号施令,当永为式,须审定而不轻出。」今陛下受命惟新,万务伊始,吏民奉行,期于至治,可不谨而一之!如政有所必革,事有所当行;发自宸衷,询之辅相;稽祖训则例明,协民心则允协;如是而行,既谨且一,则威肃而民信,君尊而国安。又旧例,军国事省与台院一同奏闻,有所未当,即议从所长。当时行之,甚为便益。目今各行专达,既不通知,事或窒碍,必须更易,其于大体,不无少亏。宜申明旧例,且防壅蔽,天下蒙幸。

立法

法者,辅治之具,一日阙则不可。历观自古,代有成宪,子孙守而不失,如周之三典,汉之九章是也。今国家有天下六十余年,大小之法,尚未定议。内而宪台,天子执法,外而廉司,州郡法吏,是具司理之官,而无所守之法,犹有医而无药也。至平刑议断,旋旋为理,未免有酌量准拟之差,彼此重轻之异。臣愚谓宜将先朝拟定律令颁为元年新法,如是则法无二门,轻重适当,吏安所守,民知避而难犯,亦继述之大事也。

重台谏

臣闻台谏者,天子耳目,朝廷纪纲。耳目聪明则事无壅蔽,纪纲振厉则朝廷肃清。惟系重如此,故权不宜使之轻,气不可使之沮。否则,聪明自蔽,纲纪自缓,将何所赖?惟职专纠弹,不悦者。又近年以来,被纠者欲缓己罪,返行诬告,权臣因之沮抑,靡所不至,究其无实,多不抵坐,致使邪气转盛,正人结舌,根本内拨,枝叶外瘁,甚失风宪大体。故古人有言,鹰隼获禽,猎人随护,不然反为物伤,可不念哉!昔裕宗皇帝听理东朝,审其如是,力为扶持。今陛下即位之初,特为倚重,一切所行,率由旧章,悠久如是,岂惟肃正朝纲,聪明有赖,执法明而尊严之道备矣。臣愚表而言者,为天下贺。

选士

伏先皇帝在潜登极四十年间,招延侧陋,寻访好人,略无虚岁,得士之多,于斯为盛。以选择难精,任使乖用,设科取士,尝有定议。计古今治道,良法美意,行之略遍,独此未及行耳。比读诏条节该议贡举之法,可谓得先帝遗旨矣。科举取士,历代讲究,既公且当,无踰于此。若将十一年已定程试格式举行,甚允当也。但科场停罢日久,欲收实效,行之不可草略。必先整学校,选教官,择生徒,限以岁月,方可考试。如是则能得实材,以备国家无穷之用。臣愚所以为言者,选取人材,最为方今切务,不可缓也。顷年世祖皇帝暨裕宗皇帝所以将行而未遑者, 【(天)】 其意 【(者)】 欲以遗陛下,裨为今日守成致治之本欤!

慎名爵

《书》称官爵天秩,王者不可私以予人。何则?砺世磨钝,鼓舞一世,使天下之人奔走为吾用者,正赖此耳。惟贤惟能,然后授之,尚虑得之轻则视之轻,视之轻则人不重,人不重君子而小人至矣。今四海一家,廓然无事,收揽威权,正在今日。朝廷宜重而惜之不轻与。人谓如李唐季年,使职或带相衔,初无分省实权,何则?既远阙廷,岂容别置省府?所以然者,盖亡金南渡后,一时权宜,不可为法。其勋伐者,当如汉唐封加官爵。夫有功劳者酬以官爵,有材德者任以职位,此人君御下之术也,未闻以辅相之职为赏功之官者。宜讲明典故,别议施行。

明赏罚

赏罚为国大柄,惟政先定体,官有定员,则大柄可行,能责人以成效。古人为官择人,后世为人择官,职此之由,政本不立,遂成冗滥,此古今通弊也。故唐太宗贞观元年,首明致理之本,任贤去冗,定文武官纔六百余员。金世宗即位之初,专以廉能责下,遣官分察州郡,以三等大明黜陟。 【加迁擢,其污滥不职者,第一等并除,第二第三等俱解职。】 比闻诏有司减官增俸,是将汰冗养能,正此意也。顷年已尝定夺,缘事重责大,行之有所未尽。今者之举,非断自宸衷,先定体而行之,恐无异于前时。故臣曰:减冗员莫若议新制,责廉能无如明黜陟,内则遵太宗以为法,外则取金朝以为鉴。若此,孰不承风振厉,庶几名实两得,渐消苟且因循之弊,则贞观三代之风大定,惟新之治,恐不专美于前代矣。

远虑

伏见陛下纂承以来,时和岁丰,万方晏然,可谓既安且治,似无可所虑者。然自昔明君不狃安目前,常存深远之虑者,盖事生于细微,患成于所忽,故《易》以履霜坚冰为言,《书》以不见是图为戒。又贾生有云:「天下大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且以方今论之,如备御边防, 【广修马政,规贮兵储,远谨斥候。】 抚安新附, 【降德音,择官守,弭盗贼。】 堤防水旱, 【复常平,广蓄积,谨堤防。】 敦厚风俗, 【兴学校,敷孝廉,重德义,抑游堕,禁奢僭。】 肃清官吏, 【表廉能,绝请谒,禁吏商,抑贪鄙。】 可远谋而深虑者岂皆无之,惟在究其所未然而图其所当置,则致治保邦为不难矣,何近忧切患之有哉!故《传》曰「远乃猷」,又曰「君子思患而预防之」,皆圣人以远为虑也。幸陛下鉴观,毋以目前之安为安,惕然以久远治安为虑,恐先皇帝付托遗意正在于是。臣又闻:「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臣所进言固迂阔浅近,傥一有可采,自隗而始,则忠言谠论訑訑日至矣。惟陛下省察,臣不胜俯伏待罪恐惧之至。臣恽昧死再拜谨言。(录自《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十九,明刊修补本,收入《元人文集珍本丛刊》,下同)

贡举议

贡举人材,肇自唐虞,而法备于周。汉兴,乃用孝廉、秀才等科,策以经术时务,以州郡小限其岁贡之数,以赏罚责长吏极其人材之精,犹古贡士法也。历魏至于后周,中间因时更革,固为不一,要之不出汉制之旧。迨隋始设进士科目,试以程文,时势好尚,有不得不然者。至唐有明经、进士等科,既明一经,复试程文对策,中者虽鲜,号称得人,至有龙虎将相之目。其明经立法敷浅,易于取中,当时亦不甚重。又别设制科,以待天下非常之士。故前宋易明经为经义,其赋义法度严备,考较公当,至亡金极矣,后世有不可废者。然论程文者,谓学出剽窃,不根经史;又士子投牒自售,行谊蔑闻,廉道丧,甚非三代贡士之法。

伏遇圣天子临御之初,方继体守文,以设科取士为切。若止用先皇帝已定格法,与时适宜,可举而行。如迈隆前代,创为新制,可不详思,揣其本末,酌古今而论之!惟古贡士率从学而出,后世不询经行,徒采虚誉,因循荐举,狃为私恩,不顾公道,此最不可者也。莫若取唐杨绾、宋朱熹等议,参而用之,可行于今。绾之法曰:令州郡察其孝友信义而通经学者,州府试通所习经业,贡于礼部,问经义十条,对时务策三道,皆通为上第;其经义通八、策通二为中第;其《论语》、《孝经》、《孟子》兼为一经。熹之议曰:分诸经史,如《易》、《诗》、《书》、《周礼》、二戴《礼经》、《春秋》三传,各为一科,将《大学》、《中庸》、《论》、《孟》分为四科,并附以上大经,逐年通试,及廷试对策,兼用经史,断以己意,以明时务得失。

愚谓为今之计,宜先选教官,定以明经史为所习科目,以州郡大小,限其生徒,拣俊秀无玷污者充员数,以生徒员数,期以岁月,使尽修习之道,然后州郡官察行考学,极其精当,贡于礼部,经试、经义作一场,史试、议论作一场, 【题目止于三史内出。】 廷试策兼用经史,断以己意,以明时务。如是,则士无不通之经,不习之史,进退用舍,一出于学。既复古道,且革累世虚文妄举之弊,必收实学适用之效,岂不伟哉!外据诗赋立科既久,习之者,亦不宜骤停。经史实学既盛,彼自绌矣。翰林学士王恽谨议。(录自《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十五)

进呈世祖皇帝实录表

臣某等言:臣闻典谟述尧舜之功,合名显著;方册布文武之政,义问宣昭。粤自汉隋,及夫唐宋,咸有信史,以贻后来。大业丰功,震今耀古,惟深善述,首议丕扬。臣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洪惟世祖皇帝,仁孝英明,睿谋果断。爰从潜邸,有志斯民。植根干而佐理皇纲,聘耆德而讲明治道。始平大理,再驾长江。过化存神,有征无战。迨其龙飞滦水,鼎定上都。革弊政以惟新,扩同仁而一视。规模宏远,朝野清明。内则肇建宗祧,创设台省,修举政令,登崇俊良;外则整治师徒,申严边将,布扬威德,柔服蛮羌。加以圣无不通,明靡不烛。守之以勤俭朴素,养之以慈惠雍和。收揽权纲,综核名实。赏罚公而不滥,号令出以惟行。万汇连茹,群雄入彀。削平下土,统正中邦。慕义向风,声教奚朔南之暨;梯山航海,职贡无遐迩之殊。方且开学校而劝农桑,考制度而兴礼乐。国号体乾坤之统,书画焕奎壁之文。罄所有而铸战功,不待计而救民乏。听言择善,明德缓刑。敛福锡民,遇知惧。得洪范惟皇之理,过周宣修政之勤。以致时和岁丰,民安吏职。盖帝德克周干广运,故至公均被以无方。可谓文致太平,武定乱略。继一祖四宗之志,兼三皇五帝之功,开天建极者三十五年,立经陈纪者二万余事。以谦让弗遑于备纪,故纂修未至于成书。钦遇皇帝陛下,夤绍诒谋,厉精图治,亟鉴观于成宪,思遹骏于先声。深诏下臣,俾为实录。宅心宗祏,凝孝羹墙。开馆局而增置官僚,敕群司而大紬图籍。编摩既富,搜访加详。采摭于时政之编,参取于起居之注。张皇初稿,增未见于罕闻;承奉纶音,俾蠲繁而就简。俯殚管见,仰体宸衷;尽略虚文,一存实事。其飨会征伐,文物典章,粲焉列三代之英,蔚尔开万世之业。与夫才德孝廉之士,忠良奸佞之臣,版图生齿之伙繁,财赋畜牧之富盛,谨依条据,粗致无遗。今具所修成世祖皇帝实录二百一十卷,事目五十四卷,圣训六卷,凡二百七十卷。谨缮写为二百七十帙,用黄绫夹复封全,随表上进宸衷。臣等忝备台司,幸膺盛典,顾惟载笔。才何有于三长,勉进芜辞;虑庶几于一得,冒渎圣听。不胜兢惕。臣等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陈进以闻。臣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元贞元年六月 日。开府仪同三司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臣 等上进。(录自《秋涧先生大全集》卷六十七)

陈天祥

论赦令足以长养盗贼 【篇名系编者所加。】

古者盗贼之起,各有所因,除岁凶饥馑,诿之天时,宜且勿论。他如军旅不息,工役荐兴,聚敛无厌,刑法紊乱之类,此皆群盗所起之因。中间保护存恤长养之者,赦令是也。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岁再赦,善人喑哑,前人言之备矣。彼强梁之徒,各执兵杖,杀人取后,不顾其生,有司尽力以擒之,朝廷加恩以释之;旦脱缧囚,暮即行劫,又复督勒有司,结限追捕。贼皆经惯,习以为常,既不感恩,又不畏法,凶残悖逆,性已顽定。诚非善化能移,惟以严刑可制。(录自《元史》卷一百六十八《陈天祥传》,中华书局校点本,下同)

征西南夷疏

兵有不得已而不已者,亦有得已而不已者。惟能得已则已,可使兵力永强,以备不得已而不已之用,是之谓善用兵者也。去岁,行省右丞刘深远征八百媳妇国,此乃得已而不已之兵也。彼荒裔小邦,远在云南之西南又数千里,其地为僻陋无用之地,人皆顽愚无知,取之不足以为利,不取不足以为害。

深欺上罔下,帅兵伐之,经过八番,纵横自恣,恃其威力,虐害居民,中途生变,所在皆叛。深既不能制乱,反为乱所制,军中乏粮,人自相食,计穷势蹙,仓黄退走,土兵随击,以致大败。深弃奔逃,仅以身免,丧兵十八九,弃地千余里。朝廷再发陕西、河南、江西、湖广四省诸军,使刘二霸都总督,以图收复叛地。湖北、湖南大起丁夫,运送军粮,至播州交纳。其正夫与担负自己粮食者,通计二十余万。正当农时,兴此大役,驱愁苦之人,往回数千里中,何事不有。或所负之米尽到,固为幸矣。然数万之军,止仰今次一运之米,自此以后,又当如何?

比问西征败卒及其将校,颇知西南远夷之地,重山复岭,陡涧深林,竹木丛茂,皆有长刺。军行径路在于其间,窄处仅容一人一骑,上如登天,下如入井。贼若乘险邀击,我军虽,亦难施为也。又其毒雾瘴之气,皆能伤人。群蛮既知大军将至,若皆清野远遁,阻其要害,以老我师,或进不得前,旁无所掠,士卒饥馁,疫病死亡,将有不战自困之势,不可不为深虑也。

且自征伐倭国、占城、交趾、爪哇、缅国以来,近三十年,未尝见有尺土一民内属之益,计其所费钱财,死损军数,可胜言哉!去岁西征,及今此举,亦复何异。前鉴不远,非难见也。军劳民扰,未见休期,只深一人,是其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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