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奏议集录

卷八(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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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卷八

一、厚俗

切自三代汉唐以来,历数延长,虽中经变乱,至于临危而获安,垂绝而复续者,皆由风俗淳厚、人心固结,有以维持扶植之也。贾谊曰:「化行俗定,则皆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至哉言乎!礼义不立,廉不兴,风俗日薄,人心日漓,如人之一身,已无元气,安能长久?风俗乃国之元气,国祚修短,系乎风俗之厚薄,所关甚不轻也。知为政之要者,当以移风易俗为第一义。夫移风易俗,莫大于礼乐教化。昔鲁两生曰:「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自开国以来,今且百年矣。《周书》曰:「既历三纪,世变风移。」自混一以来,今将三纪矣。以时考之,则可兴礼乐,崇教化,变风俗,不可谓之太早计。而朝廷上下略不及此,苟且一时之谋,不思万世之策,甚可为长太息也。

夫治国犹治身,既未能补养元气,使之壮实,宜先去其蟊贼,不致于损身则可矣。且即数端大坏风俗者言之:

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王化之基也。今街市之间,设肆卖酒,纵妻求淫,暗为娼妓,明收钞物,名曰「嫁汉」。又有良家私置其夫,与之对饮食,同寝处,略无主客内外之别,名曰「把手合活」。又有典买良妇,养为义女,三四群聚,扇诱客官,日饮夜宿,自异娼户,名曰「坐子人家」。都城之下,十室而九,各路郡邑,争相仿效,此风甚为不美。且抑良为贱者,待告而禁,终不能绝。若令有司觉察,或许诸人陈首,但有此等,尽遣从良。有夫纵其妻者,盖因奸从夫捕之条,所以为之无忌。若许四邻举察,俾同奸断,或因事发露,则罪均四邻,自然知畏,不敢轻犯,此可以厚风俗之一也。

古者叔嫂不通问,所以别嫌疑,辨同异。今有兄死未寒,弟即收嫂,或弟死而小弟复收,甚而四十之妇而归未冠之儿。一家骨肉,有同聚麀。兄方娶妻,而弟已有垂涎其嫂之想,嫂亦有顾盼乃叔之意。妻则以死期其夫,弟则以死期其兄,闺门之丑,所不忍言。旧例止许军站续,又令汉儿不得收,今天下尽化为俗矣。若弟可收嫂,则侄可收婶,甥可收妗,子可收母,伯可收弟妇,但有男女之具者,皆可为种嗣之地,纵意所为,何所不至?此风甚为不美,除蒙古人外,所宜截日禁断。有兄亡而嫂愿改志及守志者,并听。如收以为妻,则比同奸罪更加一等。此可以厚风俗之二也。

夫纪纲名分,礼之大经。贱以承贵,下以事上,明君子小人尊卑之分限也。今有人家年深奴婢,或需求不获,或索去不能,欺蔑傲慢,不听驱使。纔加捶挞,便成雠恨。未免巧撰非违,以诬其主。官府未明其虚实,主奴必须同跪于庭。或攀指闺门妇女,贵贱不分,污言无忌,纵得解释,何面同处?南北之风俗不同,北方以买来者谓之躯口,南方以受役者即为奴婢,各因其俗之旧,则化易行也。故唐法奴告主者皆勿受。若纵奴告主,名分不立,此风甚为不美。除谋反、大逆、谋故杀人,许令陈首,其余一切事务并不得告,有司亦不得受,此可以厚俗之三也。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故自天子达于庶人,莫之能易。今有父母俱存,而诸子便已分居析爨,又有职官历任,弃父母而携妻子。昔人三釜之禄为养亲也,不顾其亲之养,大行已亏,安能治民?又有父母、祖父母讣音入耳,略无哀容,或驰价奔丧,而居官自若。又有亲方垂绝,不事津送,且娶妇聘女,恣为酣歌。又有鹤发之亲在堂,而牵于求名营利,至十数年于外,而喜惧罔知,略不动劬劳之念。此皆绝灭大伦,去禽兽者几希。夫三年之丧,天下通丧也。古人云:「求忠臣于孝子之门,未有不孝其亲而能忠于君者。」又云:「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未有薄待其亲而能厚于他人者。」此风甚为不美。古者明王以孝理天下,由身先之也。又闻古者宗庙,四时之祭祀烝尝皆天子亲享,不敢使有司摄也。伏望检讨旧典,亲行享庙之仪,此谓追远,而民德归厚矣。仍令天下无论官庶之家,有亲在而诸子忍于分析,及居官客外,而违于生事死葬者,并坐以不孝之罪。凡遇父母、祖父母之丧,并令守制终服。如有告闲养亲或弃官庐墓者,各从所性,俟其孝行显然则优加褒奖,此可以厚俗之四也。

父子夫妇,乃三纲五常之大者,百世不能以损益也。今鬻子休妻,视同犬豕,贱卖贵买,略无恻忍。虽有抑良买休之条例,而转卖者则易其名曰「过房」,实为躯口;受财者则易其名曰「聘礼」,实为价钱。今大都、上都有马市、羊市、牛市,亦有人市,使人畜平等,极为可怜。是朝廷虚视其禁,而明开其门也。夫民之安于田里而不好作乱者,以妻子可恋生理足惜耳。若父不以子为子,夫不以妻为妻,朝为骨肉,暮即岐路,六亲不保,恩情已绝,推是心以往,则子弃其父,妻弃其夫,弟弃其兄,为下者疾视其长上,纲常之道,荡然不存。此风甚为不美。所宜严行禁绝,无分买者、卖者、引至者,并一体断治;并坐本贯官吏以亏失户口之罪,使各相保守,无弃天伦,此可以厚俗之五也。

古者定服色,所以明贵贱,陈卑高。今衣冠一体,贵贱不分,服色混殽,尊卑无别。如绣金龙凤,帝服也,而百官庶人皆得服之;明珠碧钿,后饰也,而闾阎下贱皆能效之。若驺从厮役,囊有一金者,便可以乘肥衣轻。虽德行道艺缾无储粟者,亦甘于徒步敝缊。如主奴同出,先与后之分耳,或联行并辔,不辨谁主谁奴;官吏杂处,坐与立之殊耳,或闲居促席,不知孰官孰吏。上下无差,冠履倒置,此风甚为不美。宜以九品之官,定为九等;士、农、工、商、僧、道,定为六等,下而臧获,定为一等,使服饰各安于分限,贫富不得而僭踰,此可以厚俗之六也。

凡此数者,皆时政之急先务,邦国基本,实系于斯,顾在朝廷力行何如耳。德风所加,靡如草偃,令行禁止,谁敢不从?所谓道以政,齐以刑,民知远罪而未至□,革心化行,俗变之余;所谓道以德,齐以礼,民日迁善而不自知。风俗既淳,人心自固。各遵德义,视法如雠,欲挽回唐虞三代之风不难矣。

一、备荒

凶年饥岁,古不能免,每每乱亡,由此召之。是以牧民之官,常切究心备荒之策,至甚详密。古者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余一年食,九年耕余三年食,故尧有九年水,汤有七年旱,天下不至于乱,民生不至于乏者,以备之有素也。

国家混一以来,年谷屡登,民无菜色。间有不稔,未见深害。所以上下偷安,不为经久之思。万一遇大水旱、大凶歉,饥馑相因,骨肉不保,户口星散,盗贼云起,将何策以救之?今民间一年耕仅了一年食,虽有余粮,亦不爱惜。如近年河南小荒,江淮一水,便已荡析流离,无所依归。今山东八路被阙食,朝廷拨降钞三万锭,委官计户见数,大口二斗,小口一斗。赈济两月,续据报到阙食户四十六万四百余户,大小口一百九十万四千有零,该米六十七万三千九百八十石,折支钞三十三万四千八百余锭,亦可谓善政矣。

然民生不可一日无食,七日不食则死,安能忍饥以需赈济?若待所在官司申明闻奏,徐议拯救之术,展转迟误,往往流亡过半,此不可一也。荒之地,自冬而春,春而夏,直至秋成,方可再生。纵得两月之粮,岂能延逾年之命,此不可二也。天虽雨玉,不可为粟;家累千金,非食不饱。若给以见粮,犹能济急。今散以钞物,非可充饥,纵有钞满怀,而无米可籴,亦惟拱手就死而已。官虽多费,而惠不及民,此不可三也。无预备之先谋,至临危以立策,虽有上智,无如之何。今京都之下,达官大家亦无储蓄,百工庶民皆是旋籴给爨,朝不谋夕。只今米多价平,尚且不给,设使价起,更值凶荒,尽为填壑之饥殍矣。此皆可为甚虑者,而执政恬然不以加意,识者为之寒心。

伏《至元新格》,诸义仓本使百姓丰年储蓄,俭年食用,此已验良法,其社长照依原行,当复修举。文非不明也,意非不嘉也,越十三载未见举行。朝廷泛然言之,百官亦泛然听之,不过虚文而已。汉立常平仓,谷贱增价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价而粜,民以为便,二千年间皆则而效之。朱文公尝行于浙东,最为得法。每岁秋成,官司给钱,依时价收籴入仓。次年饥时,依原价出粜,钱复归官。官无所损,而民有所济。备荒之策,无出此者。

然此法不可行于今矣,何也?贪官污吏,并缘为奸。若官入官出,民间未沾赈济之利,且先被打算计点之扰,及出入之时,又有减百端之弊,适以重困百姓也。宜于各处验户多寡,或一乡一都,于官地内设立义仓一所,令百姓各输己粟,自掌出入之数,不费官钱,可免考较。民入一石之粟,自得一石之价,不费于公,亦无损于私。虽不若官支价钱之为便,然为仿古酌今之良法也。犹虑风俗不古,急义者少,豪家巨室,为富不仁,惟想望饥年,可以闭籴要价,谁肯以阴德济人为心?若令自愿,必无应者。亦须官为立式,有地百亩之家,限以一岁出粟一石,如有好义愿自多出者听,悉令出等。甲户执其纲领,择乡里能干者效其驱驰。岁添新粟,则旋广仓廪。每遇阙乏,如取诸寄而已。夫收支出入,既无预于有司,若其规画未至,必须助以官府之力。或掌事任劳之人自有侵欺,宜令司县官依窃盗例科断追理;或司县官因而挟势借贷,宜令巡按官依枉法赃例定罪,征还本色。若所在官司有能劝率成效,令合属上司开具保举,优加升赏,诚为安民定业之长策,经邦贻谋之要道。虽言近迂缓,而事实急切。如今年之荒,特其靡耳,所可忧者,正在他日。毋谓不及于目前,而藐然置之度外也。然此事非二三年未能有成,而目前之急,必思先有以救之。庙堂之上,皆知为今日急务,不过坐待其毙,未闻处置之方略。虽官司贱价赈粜,以有限之米,应未已之荒,长计将安出?若勒令随处富家平粜,则流害滋甚。大户纵贿而求免,小户力贫以奉行,徒资官吏之买卖,初无济闾里之危急。言者请给盐引和中客米。往年发珠子引,盐商失陷,至今怨黩,岂堪再虚以米引耶!纵令优利数倍,亦所不欲也。今被之处虽多,而江淮、湖广亦皆稔熟。及此收成之余,急为立法,收米四百余万石,半运赴都,半留随省,以备明年之荒可也。

宜仿汉时输粟为郎之例,发下从七品、正从八品虚名牒四千道,实拟散官遥授职事,分给行省,填名类报。从七一千道,每名米六百石;正八一千道,每名米四百石;从八二千道,每名米三百石,可得米一百六十万石。天下之富而好名者皆争趋之,既非常调,亦无碍于选法也。又仿宋时官卖度牒之例,除西番僧外,发下度牒三十万张,散之各路。凡为僧道,悉令例给,自至元十四年始截日终,出家者每名入米十石,可得米三百万石。归附以来,僧道兼无凭据,粮不输官,储积最厚,使少出所余以济饥歉,亦无损于教门也。二者但费朝廷之一纸,不动声色而数百万粮可立而致矣。舍此不行,他未见其策也。

夫鬻爵济时,虽非令典,稽之古史,亦匪创行,然可暂不可常也。度牒之法,今后出家者,每人纳米四十石,永着为令,宽以二三年,义仓既成,储蓄自富,可高枕而无忧矣。

一、定律

律者,所以齐天下之动,至公大定之制也。陶作士,明于五刑;穆王训画,罚属三千。纲举目张,井然不紊。故百官奉法,各知所守而不敢踰;百姓视法,各知所避而不敢犯。自三代而下,国家立政,必以刑书为先。历观古今,未有无法而能一朝居也。

今天下所奉以行者,有例可援,无法可守,官吏因得以并缘为欺。如甲乙互讼,甲有力则援此之例,乙有力则援彼之例,甲乙之力俱到,则无所可否。迁调岁月,名曰「撒放」,使天下黔首蚩蚩然,狼顾鹿骇,无所持循。始之所犯,不知终之所断,是陷之以刑也,欲强其无犯得乎?内而省部,外而郡府,抄写格例至数十册,遇事有难,则检寻旧例,或中无所载,则旋行议拟,是百官莫知所守也。民间自以耳目所得之敕旨条令,杂采类编,刊行成帙,曰《断例条章》,曰《仕民要览》,各家收置一本,以为准绳。试阅二十年间之例,校之三十年前,半不可用矣。更以十年间之例,校之二十年前,又半不可用矣。是百姓莫知所避也。

孔子曰:「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今者号令不常,有同儿戏。或一年二年前后不同;或纶音初降,随即泯没,遂致民间有一紧二慢三休之谣。上无道揆,下无法守,不闻如是可以立国者。京都为四方取则之地,法且不行,四方之外乎?如往年禁酒,而私酝者比屋有之。酒益薄,价益高,而民益困。又如禁牛,而私宰者愈多,辇毂之下,十家而八。又如奸盗杀人,必不可赦,而每岁放图鲁木,以此人心轻于犯法。又如婚姻聘财,明有官庶高下折钞之例,而今之嫁女者,重要财钱,品官富人或索七十锭、一百锭,市庶之家不下二三十锭,更要表里、头面、羊酒等物,与估卖躯口无异。又如买卖田宅,旧有先亲后邻之例,而今民业多归势要,虽亲与邻,不得占执。告到官府,无力与竞,业在豪家,终为所有,推此数端,天下概可知矣。

今有司每视刑名为重,而婚、田、钱、债略不加意。殊不知民间争竞之端,无不始于婚、田、钱、债,而因之以至于奸盗杀人者也。宪司巡按每以赃罚为重,而一切民讼,略不省察。殊不知百姓负冤,上无所诉,是开官吏受赃之路也。审囚狱官每临郡邑,惟具成案行故事,出断一二,便为尽职。不知大辟以下,刑名公事甚不少也。路县官吏,未饱其欲,每闻上司官至,则将囚徒保候,审录既毕,仍复收禁,此皆无法之弊也。

又兼衙门纷杂,事不归一,十羊九牧,莫知适从,普天率土,皆为王民,岂可家自为政,人自为国?今正宫位下自立中政院,匠人自隶金玉府,校尉自归拱卫司,军人自属枢密院,诸王位下自有宗正府、内史府,僧则宣政院,道则道教所。又有宣徽院、徽政院、都护府、白云宗,所管户计诸司头目,布满天下,各自管领,不相统摄。凡有公讼,并须约会,或事涉三四衙门,动是半年,虚调文移,不得一会。或指日对问,则各私所管,互相隐庇,至一年二年事无杜绝,遂至于强凌弱,暴寡,贵抑贱,无法之弊,莫此为甚也。

昔先帝时,尝命修律,未及成书。近议大德律所任非人,讹舛甚多。今宜于台阁省部内,选择通经术、明治体、练达时宜者,酌以古今之律文,参以先帝建元以来制敕命令,采以南北风土之宜,修为一代令典,使有司有所遵守,生民知所畏避,国有常科,吏无敢侮,永为定制,子孙万世之利也。诸色衙门投下头目,除管领钱粮造作外,无问大小词讼俱涉约会者,并令有司归问,以望政归一体,狱无久淹,可谓成物之简能,太平之要道矣。

一、刑赏

夫赏庆刑威,国之大柄。刑威不加,则人无所畏;赏庆不明,则人无所慕,二者不可偏废也。古者立刑,必先施于赃吏。盖赃吏为患,甚于酷吏之肆虐,酷吏虽为少德,人犹得而避之;赃吏徇私灭公,人之受害尤甚。国法之不得行,民冤之不得伸,上情之不得下达,善政之不得及民,皆由赃吏有以蠹之。先去赃吏,犹除草必先去其根也。赃既不行,则刑自平矣。

昔国家定为枉法不枉法之例,今则枉法者除名不叙,不枉法者并殿三年。制法虽明,而犯者未已,终莫能禁其万一也。贾谊曰:「礼者,禁于将然之前;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既不能革其心,使自无所犯,又未能使之畏法而不敢犯,是为两失之矣。且如司县官困于正从七品八品间,终老无受宣之望;吏员困于路县,终老无受敕之期。凡人之自爱其身,而重于犯法者,以清议之可畏,前程之尚远也。既无所畏,又无所慕,则仕而为贫耳,复何所惜,欲责以无贪,不可得也。若其家业已成,资蓄已富,虽除名,虽殿三年,不足介意。近见江西有路司吏,因贼情事受钞五百锭、金银一箱,一夕挈家而去,不知所之,意谓累路吏月日老死不得一官,不若多得钞物,可为富家翁也。又见各处有州、县官,不顾名节,纵意侵渔,大小民讼,商贾纳贿,不幸而因小赃告发,虽行定罪停罢,今在闲居,已成巨室。纵不再仕,亦可了终身之计也。似此之类,何可胜数。

在昔有刺配籍没之法,文其面则终身不齿于乡里,籍其资则全家不免于饥寒,治赃吏无出此法之善也。然朝廷未尝无刺籍之法,如累朝宰执近臣,多已被罪籍没。岂此法独行之随朝,而不可行之外任?又兼有强盗刺额、窃盗刺臂之法矣;其赃吏之害及百姓,尤甚于强窃盗之害止于一家一人而已,岂此法独施之强窃盗,而不可施之赃吏?彼之受赃不顾者,将以肥其身,利其家,养其妻子耳。若使身陷刑戮,田宅为空,妻子不保,虽不除名,不殿三年,亦不敢轻于干禁也。今后无分内外大小官吏,但是赃状明白者,吏则刺面配役,官则免刺流徙,所有家财、田宅、奴婢,并令尽数没官,庶赃吏知惮而犯者鲜矣。

夫法为小人而设,非为君子也。君子之人,必不自同于赃吏;而赃吏之法,必不及于君子。立法非过于严也,治小人之法,当如是耳。然今日之政,不患罚之不至,而弊于赏罚之不公;不患贪者之难制,而病于贪廉之无别。赃吏固严其罪矣,而廉吏则未见其赏也。今省部置立过名簿,不闻有功绩簿;宪司岁报赃罚册,不闻有廉能册。夫人性不大相远,利欲人之所易动,苦节人之所难能,岂以功绩廉能为不美哉?谓暴无伤,谓善不足为也。若为善而无以劝,则皆相习为不善矣。舜去四凶举十六相,而天下大治,非罚之少而赏之多,使善者并进而恶者自化也。明王施政,犹天地之于万物,雨露以滋养之,而后雪霜以肃杀之。有雪霜而无雨露,非所以化育;有刑罚而无恩赏,亦非所以为政也。

朝廷昔有封赠之条,该具虽明,而举行未见。今后无分内外大小官员,有一廉如水无扰于民者,令风宪官从公保举,申台呈省,俾同实迹,优升一等,历一考则封赠其父母;再历一考则封赠其妻妾。但才德公勤有一可称者亦如之。不过费朝廷一纸之虚名,而可以收激励人材之实效,使居官报役者,明见赃吏之被祸,及其身,及其父母妻孥,尽不免于戮辱;又见廉吏之蒙福,及其身,及其父母妻妾,俱得享于荣华,谁不愿趋荣而避辱,舍贪而从廉?不待畏法而不敢犯,举皆革心而自无所犯矣。

一、俸禄

孟子曰:「禄足以代其耕也。」在官者不耕而食,故制禄以代之。禄有不及,何以养廉?汉宣帝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臣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

近来贪官污吏习以成风,禄之有余者,则视为傥来,略无撙节之心;禄之不足者,则借曰无可养廉,恣为侵渔之地。上下交征,相承为例,廉道丧,不觉其然,宜思所以整救之可也。

时务所急,虽未专在此,而禄之不均,自是朝廷一大缺政。今亲民之官该俸十两者,给职田二顷,独江南半之。南地非肥,北土非瘠也,江北少嚣讼之风,江南多豪猾之俗,而给田乃有重轻,此禄之不均一也。顾兹中外管军管民务站各色官,均为任君事也,均为食天禄也,而职田独与路、府、州县及廉访司官,而余弗之及,于此何薄,于彼何厚!此禄之不均二也。今各处职田,原有官田则有之,原无官田则无之。又虽有官田而不给为职田者。有职田处,除丝、麻、豆、麦外,所收子粒,路之正官不下八百石,微如巡检,亦收一百余石。无职田处,浪得职官之名,不沾颗粒之惠。而外任俸钞从五品止三十两,从六品不满二十两,如九品止十二两,以俸钞买物,能得几何?十口之家,除岁衣外,日费饮膳非钞二两不可。九品一月之俸,仅了六日之食,而合得俸钞,又多为公用掯除,若更无职田,老何以仰给?又如小吏,俱已添俸添米,旧请俸钞六两者,增作八两,每钞一两,月加米一斗。以此比之,则六品以下之无职田者,反不如一小吏也。饥寒相迫,欲律以廉得乎?此禄之不均三也。今内任俸钞倍于外任,而京城之间,寻常米价亦是半锭一石,饮食衣帛,件件穷贵,以钞数计之,虽多一倍,以日用计之,实无外任一半所得,无职田可以供赡!如外任三品官,月得俸钞八十两,职田米八百石,一月该米六十余石。至如九品亦收职田米一百石以上,一月得米近九石之数。随朝三品官,月请俸钞三锭一十五两,既原无职田,又不添俸米,而四品官除俸钞外,月增米一石九斗五升。由此言之,则随朝三品四品之官,反不如外任九品簿尉之俸,此禄之不均四也。

制禄不均则人心不一,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其流弊可胜言哉!且俸禄一事,自归附以来,言者不知其几矣,而所言俱不得其要;朝廷举行亦不知其几矣,而所行皆未底于平,一番更变,又是一番行,终无补于缺政之万一也。中朝冗职,固难枚举,如各处巡检,各路提控案牍,岁收职米尤为虚费。随县置尉司签弓手,以专巡警,又有分镇军官以助之,何须赘设巡检司?甚而一县之内,有设三四处者,徒蠹民间,无济官府。随路既有经历、知事,足任案牍,又令行省赘差一员,徒蠹官府,无益民间。兹类颇多,皆合汰去,既可省俸,又可以清选法也。如处州、徽州等路总管,无职田可收,纵令每月增米一石五斗五升,而省札人员一月反得米八石有零,似此不平,朝廷何尝知之?当今之弊,不在俸禄之薄,而在俸禄之未均;不患俸禄之不敷,而患设官之太滥,均有余以周不足,取滥设之米以给合设之官,则国无所损,而官有所利矣。

议事之臣,日夜讲求俸米之说,谩尔纷纷,莫穷要领。其有俸钞,有职田,则过于厚;无俸钞,又无职田,则过于薄。尸位素餐者空负縻廪粟之讥;服勤输力者,乃有饭不足之叹。若能裒多益寡,截长补短,职田所收,自可敷用。今有额外多费二十八万余石粮,徒于国储大有所损,实于官吏未见其益。且丞相职居人臣之右,每月得俸八锭有零,一日之俸不满十四两,若仿晋之何曾日食万钱无下箸处,虽罄竭私帑,亦不能自给矣。

天子立相,必须厚禄以优崇,大臣律身,自宜戒奢而从俭,岂可先处以约而薄其所养哉?今俸自三锭以上者,不得添米,官益高而俸益薄,甚非尊尊贵贵之道也。又如随朝大小官及各处行省、宣慰司,皆是枢要重臣,既无所取于民,又无职田可收,纵添些少俸米,何足为养廉计?君子犹良骥也,欲责之日行千里,又不饱以刍菽,世无是理也。宜尽取原拨职田,合收子粒钱粮,官为收贮,将中外合设人员,分别差等而普及之。随朝官吏俸给虽厚,米价则穷,凡俸五两,月给米一石。外任官吏俸给既薄,米不值钱,凡俸五两,月给米二石。五两以上,随俸加之。不愿支米者,则随时价准之以钞。内外台察院、廉访司,事烦而形神劳,官清而交往绝,比之有司,量加优添,所以重风宪也。和林、上都、山后、河西诸州城,不系出米去处,照依本处时估折价,不当拘以二十五两,所以重边鄙也。无分军民各色官吏,但请俸钱者,随所给钞数,按月支米。原无俸钱者,随所授品从,依例增支。将官收职田钱粮,先尽外任数足,其余剩者,尽令起运赴都,以给随朝官吏。计其所得,倍多于前,又可无过费太仓之粟,此所谓利国利官之要道也。其禄既均,其政自平,免致饥寒之忧,自存廉之节,然后律之以赃贪之法,彼亦不得而有辞矣。

一、求贤

治天下无他道,得人而已矣。《诗》曰:「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书》曰:「野无遗贤,万邦咸宁。」自古及今,国家之兴废,世祚之长短,系乎君子小人之分。用君子必治,用小人必乱,不待缕数详陈,虽三尺之童,亦知此语也。

钦明诏,有德行才能不求闻达者,具以名闻。上意非不勤也,未有一山泽之贤,布韦之士,得进于朝廷者,岂四海之广尽无其人耶?天之生才,代不乏绝,何尝借才于异代?不患无才,所患求之之道未至耳。待其自求而后用之,求进者必非佳士。其有异才者,必不肯自鬻其身也。混一以来,中外荐举,纷奏迭章。而取好人之使,接踵交驿,类皆猥琐龌龊之辈,次则庸医缪卜及行符水、售妖术之流耳,未见得一真好人也。古语云:「达视其所举。」又云:「惟贤知贤。」荐引者己非好人,安能识一真好人耶?贤才之生,散在四方。古今大贤,多产于遐陬僻壤之地,出于闾阎寒素之家,虽明君哲辅不能周知,岂廊之内,跬步之间,所能尽天下之贤?今朝廷选人,省部台院互相推举,见任者既罢,前废者复起。往来除授,不出眼前数辈而已。使皆贤也,尚不足以举政,未必皆贤耶!既不取人于寒微,又不历试其能否,数年之后,旧人已死,来者又皆不经事之少年,无仁贤则国空虚,识者之所甚忧也。

唐太宗征高丽,得薛仁贵。谓曰:「诸将皆老,思得新进用之,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盖天下之才犹水焉,浚导其源而疏通其滞,则取之不竭,未见其穷也。三代汉唐以来,有乡举、里选,有孝廉科、贤良方正科、进士科、武士科,又有任子军功之例,进取之途,非一端也。广以取之,而后精以择之,则贤否判然矣。故贤者于此时不求而自至,非乐于求进也,乃于明时不见用也。当今既无广取之科,又无精选之法,取人于吏,他无进身之阶。海宇之中,山林之下,怀瑾握瑜,韫自珍者,甚不少也。如郡县之吏,或以市井小辈,或以仆御贱夫,皆顽顿亡之徒,技止于刀笔,力困于期程。彼磊落之才,必不肯屑就明矣。如朝中小吏,若非达官之瓜葛,即是见役之梯引,争附炎门,自同舆皂,皆游惰无知之子耳。或有生而至者,以文学结交,难投合;非礼物贽见,何足动人?又岂贫者之所能办?彼有志之士,必不肯苟合亦明矣。

昔田千秋一言寤主,即登侯相;郑然明一言见知,便获赏识。古今际遇,往往皆然。若必待肥羊美酒以为先容,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则千秋老死于郎官,然明终役于堂下而已耳。仲弓问政,孔子答以举贤才。又问:「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盖四方之贤,有得于所见,有得于所闻,有得于人之所见所闻。其所知者有限,所不知者无穷。取在取人之知以为已知,非为平生欢半面雅,而后谓之所知也。

今朝廷上下,不问何人为贤,不知贤为何物,但以巧令迎合,即为精细;以勤奔走,善枝梧,即为了得;以久出门下包苴追往,即为知识好人。所知者止此,所举者亦止此。而使此流皆得以居官治民,祇见人才日少,政事日乖,纪纲日坏,不可得而复整矣。使一路一县一衙门之内,止得一真贤委而用之,何政不举,何事不办?不浚其源而澄其流,不端其表而正其影,虽日夜纷更,徒劳无益也。宜令各道廉访司、随路文资官采访遗逸,无问已仕未仕、见仕在闲,但德行可取,才能足称,卓然为乡里所敬及郡邑有声者,不限员数,具以名闻,待以不次之擢,任以繁要之职;兼内外台设监察御史五十余员,各令岁举一人,重责执结,如大失举,甘当罢职不叙,必然不肯徇情容私,以自贻身祸也。贤者遭时,喜于自效;朝廷得人,足以分忧。古者明良相逢之盛,复见于今日矣。

一、养士

自唐、虞、三代、春秋、战国以来,王宫国都,下及闾巷,莫不有学。由闾塾而升之党庠遂序乡校国学,自月书季考以至三年大比,兴贤能而爵之禄之。汉唐以后,崇尚益加,建太学赡生徒,至亿万计。如六朝之纷扰,南北之战争,亦未尝一日废学。而公卿大夫,有不出于学校中者,虽处尊荣,终身为。是以古今用人,必从学校,舍此他无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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