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六十五章 无损
沈妙笑了笑,不甚在意。
沈玥紧紧的盯着沈贵的动作,既是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紧张。沈贵究竟会不会打下去?沈妙那么强横,面对这样的场景,还不是一样只能俯首认输。
“不行!”任婉云和沈贵齐齐开口。
任婉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看见沈贵这幅模样,沈妙之前在荣景堂说的那些话又回响在她耳边。
那么多人?沈妙心中失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沈府,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当初傅修宜要改立太子的时候,群臣都站在楣夫人和傅盛的那一边,她的傅明那时几乎被软禁,她穿着皇后的朝服,面对着金銮殿上的群臣,与那些群臣争辩,字字泣血。
一直坐在堂上沉默不语的沈老夫人见自己儿子被逼到如此境地,望着沈妙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而后按捺下来,沉声道:“够了!”
两名小厮闻言,目露垂涎之色,再看那两个丫鬟,面上只剩下绝望了。
沈家是武将世家,祠堂里供奉的都是历代先祖,这些先祖们在马背上为沈家打下了这样一篇繁盛的家业,可惜到了这一代,沈家也是貌合神离,离败落不远了。
“夫人、夫人有木有说老奴怎么办?”黑暗的角落里突然扑出来一个人影,抱住其中一名婆子的腿:“老奴怎么办?”
“你残害姐妹,手段恶毒,今日大哥不在,我就要替大哥好好教导你!”他说着,便大声喝道:“请家法!”
……
“四个丫头并桂嬷嬷都在柴房,夫人是想灌了哑药还是直接……”
正因为那一次没有保住珍贵的人,这一次她才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残忍?无情?虚伪?狡诈?那都没关系,只要刀尖对准的是敌人,只要倒下的是对手,过程残酷一些,罪孽她一个人挡了,又有什么关系?
“五丫头犯了错,你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该代替大哥好好教导她一番。我们沈家规矩历来齐全,犯了错就要请家法,五丫头,你该庆幸你二叔心善,心中疼你,否则,便不是请家法这么简单,开祠堂请族中长老审判,你也是要被逐出沈家的。”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突然一动,对啊,若是将沈妙逐出沈家,那不就好了吗?
竟是要将沈妙一直关下去的意思了。
“孽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老夫人第一个怒喝道:“难不成你要说你二叔意欲谋杀你?简直反了天了你!”
这世道本就对女人尤为不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流言一旦起来,要想扑灭,就很难了。
“好。”沈妙唇角一勾:“我且来问一问,那一日二婶就住在大姐姐隔壁,挨得极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二婶怎么会没有听见呢?”
沈老夫人虽说对朝中和外事一窍不通,当年在后宅争斗中却是个中好手。沈妙方才应对沈贵夫妇的犀利让她都不禁侧目。然而沈妙越是表现的聪慧,她心中就越是怨毒。只是沈妙现在手里掌握着沈清的名声,甚至连威胁沈贵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倒是让沈老夫人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陈若秋勾起唇角:“五娘这一次,可真的令人大开眼界。”
任婉云也有些不满,可沈妙方才的那几句话震得她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此刻也是心里乱成一团,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虽然对沈老夫人的话颇有怨言,却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便憋着没说什么话。
即便看过了好几遍,每当看到沈清身上的伤痕时,任婉云都忍不住心如刀绞。那大夫是自己人,自然不会说出去,而他也明确的告诉了任婉云,沈清身上的伤太重了,并且神智已经不清醒,怕是要好好养些日子。至于为何不清醒,自然是被吓成这样的。
“桂嬷嬷……。”任婉云低头冷笑了一声:“那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倒是不知,如今想来,还得好好会一会桂嬷嬷,毕竟她才是知道全部来龙去脉的人。”
沈万沉沉道:“五娘果真是长大了。”
没人愿意死,她想活下去。
“行了行了,”沈老夫人也颇为不耐,今日没有拿捏住沈妙,让她心中像是堵了块石头。再看任婉云哭哭啼啼的模样,更是心中烦闷。就道:“老二,将你夫人领出去,荣景堂成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你们都出去!五丫头,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今日饭也别吃了!”
“便是不麻,这地儿的湿气也重。”惊蛰抱怨的看了小窗户一眼:“如今本就落雨,地上积湿,这么一跪落下病根可这么办,再说了,他们简直无理取闹,这些事情关姑娘什么事,恶人先告状,待老爷回来了,看他们还敢……。”
“爹靠不住,总归有哥哥的。”任婉云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沈清,咬牙道:“垣儿最疼爱你这个妹妹,沈妙那个小贱人,这一次,我定要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一辈子!”
“哦,”沈妙的声音微微拖长,那话语分明是极为温和的语气,可不知道为何,愣是让人听出了一种百转千回的感觉。她道:“知道的,我会在佛祖面前,好好替姐姐‘赎罪’的。”
彩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窑子和花楼可不一样,花楼中姑娘可以选择卖艺或者卖身,窑子里的姑娘可全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而九等窑子又是所有窑子中最下等的一种,身在其中的人,接待的客人全都是最粗鲁的下等人,正因为是卖苦力的下等人,那些人自然称不上怜香惜玉,有些甚至会极为粗暴。而姑娘家一天到晚都不能停的接客,从早到晚,得了的银子也不是自己的,直接交给妈妈。若是哪一天得了花柳病,便连药都没得吃,自己寻一床席子卷了扔出去,活活冻死,饿死,被狗咬死,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沈贵穿着官服尚未换下,大踏步的往厅中走来,想来也是得知了沈清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的。
“这两个…。”婆子一指另外两个丫鬟:“也拖出去,不过夫人特意关照过,好好照顾她们,总归是要卖到那等地方的,你们愿意,随意一些也好。”
若非忌惮着沈信,沈贵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宰了沈妙。
那是一条长长的马鞭,马鞭也不知在什么中浸泡了多年,看上去黑光油亮的,而且有成年男子半个手腕粗,一瞧便知道有多结实有力。若是被那马鞭打上去,只怕半条命就没了。若是下手再狠些,一命呜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娘……”沈玥轻声开口:“五妹妹,有些可怕。”卧龙寺她那波澜不惊的神情,暗中让沈清吃了这么打一个亏还能全身而退,饶是沈玥也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她竟不知,那个从来好说话又蠢的堂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
连沈玥都看出来了,她在威胁!
她最悔的,最痛恨的,就是那一夜北阁,她明明听到了呼救声,明明有机会救出女儿的,却阴差阳错,让沈清出了事。眼下沈贵就是在她心口上戳刀,伤口上撒盐,令她整个人都呆立原地。
“那二叔还要怎么办?”沈妙目光扫过沈贵手上的那根粗长的马鞭,漫不经心的问:“还要请家法吗?”
如果说三房里,沈玥是最值得骄傲的,二房中,沈元柏年幼,沈清到底资质不佳,这个沈垣却是得天独厚。年纪轻轻便考了功名,又做事做的好,就是沈贵在这个儿子面前,也会和蔼几分。
“玥儿怕什么?”沈万摸了摸沈玥的头,分明是慈爱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是阴沉沉的:“不过是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奴婢省得了,那桂嬷嬷……。”彩菊试探的问道。桂嬷嬷其实老早就向她们投了诚,所以说起来算是彩云苑的人。
“是啊,五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陈若秋也终于开口,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给火上浇了一把油:“你害了清儿,怎么还能倒打一耙,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任婉云哭诉的也是极为动静,直将自己摆在一个弱势的位置。她平日里越是强硬,此刻展露出来的软弱就越是让人相信她所说的是真的。
此话一出,任婉云立刻呆住。
“二婶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大姐姐,那么且来问一问二婶几个问题,二婶可否为我解惑?”
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知道此事后,必然先回去探望女儿一番,哪能这样匆匆回来,不过是为了“管教”始作俑者。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替沈清可怜了。
“你……”任婉云张口就要反驳,手心顿时出了一阵冷汗。
任婉云见状,立刻哭的更加凄惨:“老爷……清儿她……”
沈妙果真如同沈老夫人安排的那般,进了沈家的祠堂。
“你少说两句。”谷雨责备道:“若是被人发现,吃亏的是姑娘。”
两个丫头只得上前安慰。也不知哭了多久,任婉云抹了抹眼睛,重新站起身来。她道:“拿纸笔来,我要给垣儿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