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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八十二章
顾长钧微微笑了笑：“费心了，叶小姐。”
顾长钧一怔。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你回了？”
顾长钧想了下，“是怪我今晚迟到了吗？实在对不起，我……”
顾云岫看了眼她肚子，带了点酸地笑：“二姐，住家里就是好。看妈把你当宝的疼。”
“云岫说的不错，我也这么想的。”顾太太点了点头，有感而发，“去年我在西山的寺里犯了急病那回，要不是曼芝正好也在边上，我还不知道会怎么着了。我是怕了如今外头那些不肯顾家的喊什么新时代口号的女人。日久见人心，早几年我还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我看曼芝就很好。虽然也出过洋，和那些人却不一样。性情温柔，又懂得体贴孝敬。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家里有些事原本簪缨照看着。现在簪缨不方便，全亏了曼芝热心。晚上宪儿的这个生日宴也是。幸好有曼芝帮忙。长钧，你当谢谢曼芝。”
顾长钧有时也会感到歉疚，但渐渐还是习惯了。
顾云岫夸赞叶小姐有爱心，此前一直致力于孤儿院救济和福利事项，事迹还登上过报纸加以报道。
“是。前几天刚回来的。”
萧梦鸿朝他微微笑了下，转头继续朝前去，身影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宪儿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微微瑟缩了下。
宪儿依旧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顾长钧注视了他的睡容片刻，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她迟疑了下，扭头看了眼自己片刻前来的方向，转过头，对他说道：“那么，我先走了。今天宪儿过生日，你尽快回家吧，免得他等焦急了。”说完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朝前继续走去。
宪儿撩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去，在顾长钧的注视下，像来时那样飞快地走了出去。
宪儿的视线盯着面前一个盘子上的花纹，眼睫毛微微地颤了一下。
在这个雪光黯淡的街角里忽然这样再次遇到了过去的人，除了沉默，或许大约再也没有更好的和彼此打招呼的方式了。
宪儿仿佛松了一口气：“那她为什么不要你，也不要我了？”
沉默。
“怎么还没睡？”他问儿子。
他一出去，枕上的宪儿就睁开了眼睛。他开了灯，从床上爬了下去，弯腰从床底拖出了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
“她是吗？”他又强调地重复了一遍。
……
顾长钧觉得自己大约是遇到了他这一辈子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为不易回答的一个问题。
“爸爸，我回去睡觉了。”
顾太太忙叫王妈去厨房催。
“我回自己的房间。”
儿子的话，不禁让他再一次想起今晚和她偶遇，最后他询问她是否要自己送一程时她的回答。
接下来的气氛很好，但话题并不在今晚的主角宪儿身上，而是很快地转到了坐在三姐顾云岫边上的叶曼芝。
一直没说话的顾簪缨看了眼坐自己身旁的宪儿，笑着打断了顾太太，“我前回吃过一次的那个酥盐虾子，晚上怎么就没见上桌？方才一直馋着呢——”
夜很清冷。顾长钧还没睡，靠在一扇打开的窗户边抽着烟时，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回头，见门口站了道小小的身影。
“这倒是。”顾太太满含疼惜地看着宪儿，又瞥了眼儿子，语气里带了丝略微的不满，“我现在呀，没什么别的求，就是盼着能给我孙子……”
叶曼芝便不作声了。
他停在了她的近旁，中间依旧隔着路人般的距离。
他问完，便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
也唯有放下，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的从容和客气。
“……一直都很好吧？”
……
“是谁对你这么说的？”
顾长钧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请吧，叶小姐。”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她闭了下眼睛，睁开时，看见他已经继续迈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设想过种种，譬如两人旧怨未消，譬如两人冷漠以对，又譬如，尖酸刻薄着对方，用自己的角将对方再顶的体无完肤，就如他们从前一遍又一遍地相互施加在对方身上时的那样。
在宪儿的眼里，他是一位永远忙碌且沉默的父亲。每次他回来，宪儿也不大会主动和他表示近亲。
宪儿望着自己的父亲，咬着下唇，仿佛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吞吞吐吐地道：“那么……现在还能让她回家……当我的妈妈吗？”
他说道。
深夜十一点钟。
他迟疑了许久，终于含含糊糊地道：“她也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她和我分开了……”
……
他停了下来。
顾长钧很快就意识到了儿子口中的“她”是谁。
“长钧，上次我也随叶小姐一道去了孤儿院。你是没见到，那里的孩子，和叶小姐极是亲爱！走的时候，个个全都舍不得她！当时我心里就在想，叶小姐以后要是自己成了母亲呀，定会是最好的一位母亲，更是孩子的福气！哪里像有的女人，自己生了孩子不养，丢下就一走了之，想到就叫人觉得糟心！”
顾长钧雪地里默立了片刻，忽然转身，迈开大步朝汽车走去。
却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现在这样，犹如一对生疏分开了的老友的经年重逢。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短也是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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