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争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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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日，申时，黎光城。

申屠军军机处内龙涎香与铁锈味交织，墙边悬挂着《岭南舆图》。

“收到贾家那边的战报，玄龟关沦陷，贾凯仁已连夜逃回阳华城。”赫连靖臣将手里战报用力拍在桌案上，五指捏住纸片，让其在罡气中化成齑粉，惊得周围将领一激灵。

“六万人马守不住易守难攻的关隘？那贾家小儿怕是连《孙子地行篇》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刀鞘猛击沙盘，震起代表玄龟关的红木模型：“十丈瓮城三道闸门，木河江水灌满护城河，更别说关内八十架金刚弩就算放六万头猪在城头，岭南蛮子三十天也啃不完！”

赫连御彪猛然拍案而起，身上饕餮臂甲随着动作发出一阵震响，“此刻岭南联军初破玄龟关，正是我等夺关之良机！

愚弟甘愿率五千轻骑，星夜兼程，奔袭而去——他们占领关隘尚不足十二时辰，连守城之器具都未曾来得及重新布置。兵贵神速，我军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武也章却是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御彪将军何必如此急切地去攻城呢……”

他随手擦了擦眼角因哈欠而溢出的泪水，“玄龟关失守，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按照相国大人的战略部署，那贾家半死不活之时，才更易为我等所掌控，也更具价值。不妨让贾家与岭南本土势力再有一番拼杀，我北蒙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军需官堂延南接着补充道：“即便我们能够速战速决，接下来也将面临着十万斤粮草的运输难题，更为凶险的是……”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的粮道上缓缓划过，“若我军主力被拖在玄龟关与黎光城之间，西线的孟家很可能会趁机截断沧陆谷的粮道——而去年所存的粮草，仅仅够我军维持十七日之需！”

申屠赫连靖臣的一双狼目紧盯着沙盘，沉吟道：“也章所言极是，那贾家半死不活之时，才对我军最为有利！御彪，你无需急着去争夺军功。”他的刀尖轻轻点在沧陆谷的位置上：

“也章，你派遣一些人马去密切关注西边孟家的动向，看看能不能设法诱使麟隅堡的孟军提前出手袭击我军的粮道——你们则寻机将其围攻歼灭，以确保粮道的转运畅通无阻！

至于儿郎们，这几日也该收敛收敛心思了，他们在黎光县或是其他地方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玩弄了多少女子，我不过问，也不必上交，但务必记得将大军所需的半年存量也一并筹备齐全。每个营都有各自的‘收粮额’，具体数额交由延南来分配。”

说完，他猛地抓起沙盘上的旗子，用力一挥：“同时，启动所有的‘夜鹭’，散播几条岭南世家通敌的假情报，务必要在三日内让岭南军自乱阵脚！”

“诺！”众将领齐声应命。

玄龟关城楼临时帅帐，冬月二十日，子时三刻，血腥味混杂着煮沸药渣的苦涩弥漫在空气里。岭南世家联军盟主孟世瑞甲胄未卸，凝视着沙盘上插满红标的阳华城模型，残烛在他眉弓处投下刀刻般的阴影。

联军医疗官，萧顾城第一医馆医师燕彬猛然推门闯入，麻布手套浸透暗红。

“城主，玄龟关折戟，伤瘼逾两万之数！关内房屋里密密麻麻全是伤兵！”他摔出染透的《伤亡录》，纸页黏连着朱色血迹，“今日新增溃烂者八百，截肢者三百——而我们的止血散，只够维持六个时辰！”

燕彬医师抱拳，白袍上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暗光：“止血散明日即将耗尽，现在连沸水煮过的麻布都开始反复使用。”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若无新的医药材，本医夫只能让士兵们用牙齿咬住木棍截肢！”

军需官陈阁烙抱账册踉跄跟进，束发玉冠已撞歪。“各世家在抢绷带！”

他抖开裂帛般的《辎重簿》，“昨夜贾家竟放火烧了自家粮仓，从玄龟关搜出的粮草加上我们现存的粮草，仅够七日之用。箭矢与石弹的存量已不足三成，攻城锤在破关时也损毁了核心机关！更要命的是，那两万俘虏每日消耗我军大量的粮食，这何不……”

石昊阳刀鞘重重劈裂木凳，“此刻不取阳华，难道等贾氏与申屠合兵？”他扯开衣襟露出满背刀疤，“昨晚巷战”

燕彬脱下染着截肢伤员的血衣掷于帅案，“石家主可知截肢后活过三日的概率？”他指间银针寒光乍现，“现有四万具尸体在城外下腐烂——若三日内不焚化，我等皆要死于时疫！”

上官德镜蓦然间睁开双眸，沉声而言：“盟主，夺关之战虽已初定，然联军已然疲惫不堪，恰似那重伤之人，急需静养，切不可再轻易妄动。且观我军现下之辎重器备，实难再组一场浩大攻城之战……”

他微闭双目，手指轻掐，似在心中盘算，“老夫细细估算，以联军当下之战力，欲消灭岭南申屠军，实无十足把握。故而，吾等当思求援之策。老夫欲向淮山州之名门大派求援，共抗强敌。”

“何言求援？你这老腐儒，当真是老了一身的软骨头！”

石昊阳之声如洪钟般响起，震耳欲聋，“自家之事，自当自家解决，岂能向外人求助？想当年，七百年前，我等先祖与洛翀帝百万大军鏖战，尚且不落下风，七万联军更是火烧洛军水师三十万。而今，区区十万申屠军，竟让我等去求援？哼哈哈……”石昊阳一时气笑，言辞间尽显不屑。

“岭南州承平日久，世事变迁，北方各州军备日新，与岭南武者之差距渐消。吾等若不思进取，只怕终将沦为申屠军之刀下鬼，灭国屠家之事，彼等可是屡见不鲜。”上官德镜言语间透露着深深的忧虑。

“上官德镜，你……”石昊阳欲再争辩，却被孟世瑞一声怒喝打断。

“行了！”孟世瑞猛然折断手中令箭，那半截令箭如利箭般射入地板，烛火为之摇曳，“传令：寅时之前，焚化所有遗体；卯时起，各世家饮水分时定量，不得有误。”

言罢，他大步走向上官德镜，目光坚定，“至于向淮山州求援之事，便拜托德镜先生了。世瑞这就亲笔书信一封……”

正当此时，亲卫急报，破门而入，声如炸雷：

“报！苏家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