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6章 疯子
马车行驶了足足四天，才到洛州的城门外，赶车的聋子呜呜地叫着，示意他们到目的地了。
徐灿率先下了马车，掏出银两递给车夫，然后比划着道了谢。
清净水带着三个小团子先后下了车，徐灿这才迎了上去，在温鹤扬下车踉跄了一下时顺利扶住了对方。
温鹤扬揉了揉额头，脸色苍白，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徐灿身上。他实在是没想到，凡人的马车会那么晃，还好他能辟谷，不吃东西也没事，不然这会儿只怕是要连胆汁都吐出来。
徐灿看着他虚弱苍白的面容，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咽喉处，他只能轻轻地拍着师兄的后背，试图缓解对方的难受。
洛川城门盘查并不严格，来往人流如织，他们倒是很顺利地进了城。
绚烂的阳光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红墙绿瓦之间，那突兀横飞的房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水马龙，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衬出这座古城的泱泱繁华。
到了这里，街上处处都是锦绣堆叠，金冠玉帽，来往人群之中有不少都打扮得非富即贵，温鹤扬几人虽气质出众，长相惊艳，但因穿着配饰朴素，所以反而不引起大家的注意了。
温鹤扬恹恹地耷拉着眉眼，估计是不舒服得很，任由徐灿扶着，也不说话。
若是他头上有一对耳朵，估计这会儿同样地要耷拉下来。
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徐灿呼吸一窒，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师兄的头顶。
嗯……什么都没有。
清净水接过了带路的任务，任由三个小团子簇拥着自己，展开了手中的地图：“倾秋说我们在洛州的吉祥居住一晚，房间已经定好了，出示宗门腰牌即可。”
只能说不愧是常年管理宗门内外事务的大师姐，在出门前就已经把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倒是省去很多麻烦。
吉祥居很好找，顺着洛州最繁华的街道，走到中心就是了。
但没想到走到了吉祥居的门口，却碰见了不寻常的事情。
“救命啊！救命啊，有鬼，有鬼要杀我！”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跌坐在地上，看穿着倒是华丽非常，头戴朱缨，腰系玉带，挺着犹如孕妇的大肚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此刻他瘫坐在吉祥居的门前，浑身直冒冷汗，脸色发青，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周围的人形成一个圈，将他围在中间，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但围观百姓的脸上却没多少同情和害怕，反而隐隐透着不屑和嘲讽。
温鹤扬他们被挤在人群中间，清净水眼看这也过不去，于是一边顾着三个小家伙别被人挤到，一边问旁边的人：“诶，发生什么了？那人是谁啊！”
“哎呀，本地的富豪赵玉山你都不认识？”那人有些不耐烦，可当他转过脸的时候，却被眼前几人的样貌一下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滴乖乖，这洛州啥时候出过这样仙人似的人物，估摸着是外面来的。
他倒没往修士上头想，洛州地处人间境的中部，平时几乎不会有修士来这里，只有云天道院的道士云游的时候路过几次。
那人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说话的声音也柔了不知道几个度：“几位怕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中间那人是洛州的本地富豪赵玉山，家里是开铺子的，什么铺子都有，算是洛州最有钱的人了。”
温鹤扬从涕泗横流的赵玉山身上移开目光，瞥了说话的人一眼，眼波流转，像是在人心上挠了一把，看的那人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根据他的讲述，赵玉山是本地最有钱的富豪，但为人风流成性，家有悍妇还常常寻花问柳，事后家里夫人就会带人闹事，弄得那些烟花女子苦不堪言。而赵玉山却偏偏喜欢填房纳妾，导致折在他夫人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
可他家有钱，和官府之间也有勾结，出了事，就给人一笔银子草草了事，那死了姑娘的家里人就算去报官，非但不成，自己反被关好几天，受尽皮肉之苦才放出来。
因此这一来二去的，赵玉山就越发嚣张，这在整个洛州都不是什么秘密。
清净水心里有些沉重：“那就放任他这么草菅人命，你们的官府都不管管？”
那人苦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我们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啊。”
他摇摇头，才接着说：“大约是在半月前吧，这个赵玉山赵老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地从明月楼跑了出来，嘴里嚷嚷着有鬼啊有鬼啊，把明月楼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路过的人啊也吓得够呛。从那以后，赵老爷就时常这样，大街上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发癫，说什么‘别来找我’之类的话……还有啊，我给你们说，他家府上也不太平！”
说到这里，那人凑近，做了一个可怕的表情，小声八卦：“都说是，以前死了的姑娘姨娘什么的来复仇了，不过这事儿也不知道真假，只知道赵府最近确实死了好几个人，都死的不明不白的，我看啊，八成真是厉鬼索命！”
又听那人扯了些有的没的，清净水掏出几两碎银把人打发走了，回头看着温鹤扬和徐灿：“怎么看？”
徐灿向来不信鬼神，尤其魇的出现，更让他对此嗤之以鼻：“我不信，这世上哪儿来的鬼，更何况，要是真的有鬼，仙族、魔族、妖族都有了，还能没个鬼族，每天中州大陆死那么多人，要真是有鬼，鬼怕是比人还要多。”
三个小团子本来害怕的不行，被徐灿这么一说，反而没忍住笑了一声。
温鹤扬却看着人群中心抖如筛糠的赵玉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在这时，一声悠然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
这略微低沉的嗓音带着如沐春风的禅意，在人群中席卷而去，只一声便让人心神安宁。
就连惊恐万状的赵玉山都冷静了不少。
只见人群中走出数位僧人，几名褐袍中，簇拥着一个白色僧袍的人，身量高挑，手上拿着一串上好的旃檀佛珠。哪怕只穿着款式简单的僧袍，也难掩其一尘不染的气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抹雪莲，清雅淡然又高贵无双。
众人看到褐袍僧人背后绣着的“禅”字，纷纷惊呼：“是安禅寺的大师们！”
“那白色僧袍的那个，就是安禅寺的佛子，念一大人了吧！”
周围议论纷纷赵玉山听见周围人说的话之后，也猛然回过神来，一下扑上去抓住了念一的衣角，哭叫起来：“大师！大师您救救我！您救我一命，我什么都给您，我的全部家当，都给您！”
褐袍的僧人们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拉开赵玉山，但念一却摆了摆手，亲自弯腰将赵玉山扶起来：“这位施主不必如此，贫僧是安禅寺的弟子，自当助施主解惑排忧，既然遇到，贫僧便不会袖手旁观。”
念一让褐袍的僧人扶着赵玉山，随即向周围人弯腰垂首：“各位施主请各自散去吧，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围观的百姓对安禅寺信任有加，更不用说这还是安禅寺的佛子，便纷纷回礼，之后散去了。
方才水泄不通的道路眨眼间便散了个干净，念一抬头看了看吉祥居的牌匾，还未说什么，就听身后慵懒轻佻的嗓音传来：“小和尚。”
念一回头，俊美的容颜展露出来，眉心一点红色莲花印，眉目流转间，带着淡淡的慈悲之气，仿佛这世间的万物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浮尘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