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成归来(1/1)

首发：~第2章 学成归来

老郭嘴馋，是不是以前就馋郭婷婷不知道，反正在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一副无肉不欢的架势，人也像吹气球一样发了起来。人越吃越馋，越睡越懒。老郭自从发福之后，在家里当真作威作福起来了。一餐没有肉，他肠子就生锈；一天没有酒，他冲人就发火。本来挺勤快的一个人，也因为身子重了变得越来越懒了。

田荣桂拿他也没办法，吵也吵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只得随他去了。

一次，老郭一边喝酒，一边抓根棒子骨，这头吸吸，那头咂咂，再用筷子捅捅，咂巴得津津有味的。他圆圆的脸庞，一双肥厚的大手，还有密密的络腮胡子都油亮油亮的。

郭婷婷望着像弥勒佛一样的老郭，瞅着自己短粗的也越来越胖的身体，不无担心地问：“老郭，我会像你一样长出胡子来吗？”

全家人笑得把饭都喷了出来。

老郭用满是油的手在女儿的头上摸了摸，说：“你要是长胡子，老爸就幸福死了。”

田荣桂拿毛巾把女儿的头发擦擦，唬着脸说：“你看脏不脏啊！说好不说了，你又说？！”

老郭借着酒劲说：“你别怪我，是你丫头先说的。”

后来，郭婷婷知道爸妈已经私下达成协议，不再存生儿子的想法，妈妈也不再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苦药汤，老郭也不准再提没儿子的话。

可能是绝望了，也可能是想开了吧。

老郭自从断了生儿子的念想之后，对这个长得像他的女儿就越来越疼爱了，害得郭承庆私下里总是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有时把母亲给她买的发夹、头绳、新手帕抢去据为己有，有时看见她的新衣服虽然她穿不上，也要抓过去揉巴揉巴再扔给她。她呢，对二姐的态度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谁让她是老幺呢，谁让她长的像老郭呢，得到额外的宠爱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受点姐姐的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郭承庆那时候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而且，特招男孩子的眼。老郭和田荣桂在家像念紧箍咒样的念她，让她在外面不要惹事，你可以学习不好，但不能干坏事，尤其你是女孩子，要自爱。

郭承庆立着眉眼喊道，我干啥坏事了？我长的好看是你们生的，怪我吗？人家喜欢看我喜欢招惹我我能怎么办？把人家的眼睛剜掉吗？

郭承庆说得振振有词，老郭和田荣桂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自己劝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自己生的，忍忍吧。

郭婷婷知道，二姐根本就不喜欢妈妈买的那些小玩意，她抢了去扔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会趁二姐不在家的时候再悄悄拿回来，被二姐弄皱的衣服她也会学着二姐的样子叠好放在枕头下面压上一夜，第二天，就平整如初了。

有次，郭婷婷在学校上厕所的时候，撞到二姐和一个男生躲在学校的围墙根下亲嘴，二姐跟她说，他们是闹着玩，不准告诉爸妈。那段时间，二姐对她格外的好，经常带她出去玩。不过，她不喜欢二姐的那些玩伴，她们可能也不喜欢她傻愣愣的样子。再说，她也没打算告诉爸妈，她年纪小，那样的事她说不出口。时间一久，二姐就把那件事忘到脑后了，也不再讨好她了。

那时候的郭婷婷想，她长的像老郭就意味着她是有可能生成男孩的，只是某种特殊的原因才阴差阳错地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怪不得谁吧。好在她上了初中之后，个子一下蹿高了十几公分，与老郭的差距拉大了很多，在他的身边走着，她就是窈窕淑女了。

不过，见到父女俩的人还是说她像他，说女儿像老子有福气等等这样的话。

这样，老郭更是把她当成了宝贝一样捧着了。

郭婷婷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长出像老郭一样的络腮胡子来……

汽车颠簸了几下，拐进了灰蒙蒙的汽车站，郭婷婷赶忙睁开眼睛，四下搜寻了一下，在老地方没有看见老郭。

郭婷婷背着书包，一手拎着几个塑料袋，一手拎着拉杆箱，可是拉杆箱里装的东西太多，主要是书装的太多，上车的时候是几个同学帮忙抬上车的。现在，她根本拎不动。她闪身站在车门边，让其他人先下。她在想找谁帮忙呢？司机大叔吧。

郭婷婷抬眼看了看驾驶室，司机大叔早就不在车上了，他正用他脖子上黑乎乎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候车室跑，淡蓝色的制服后背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身上。

“我帮你。”

一个好听的男声，个子好高，她都没看清他的脸长啥样，拉杆箱已经被他拎了下去。

郭婷婷赶忙跳下车，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

他转身有些羞涩地笑了下，挥挥手，往出口跑去。

他的笑容如一捧甘冽的清泉，在这个燥热的午后直接撒进她的心里……她在心里喃喃道，牙齿真白啊！个子好高啊！笑起来真好看啊！真帅啊！

内心的赞美诗差一点都要喊出声了，她也不好意思笑了下。

郭婷婷拖着箱子背着包走出车站，依然不见老郭的身影。此时，她才觉得酷热难当。

她看着大平汽车站几个大字，在她进进出出的这四年里，它一直就是这副模样，好像从未改变过，灰蒙蒙的，红色的底色隐约其间，就是在春节国庆这样的喜庆的日子里，也没人给它抹上一笔色彩。

出口左手边卖冰棍的老奶奶笑眯眯的望着她，问：“回来啦！你爸今天怎么没来接你？”

“我也不知道。说要来的，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

“今儿天真热！”老奶奶像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是热。”她呵呵一笑，掏钱买了根赤豆冰棒一边嚼着一边等老郭。冰棒有点化了，不过，这样口感更好。她吃冰棒不是为了贪凉，她是喜欢赤豆那绵软酥沙的口感。这个老奶奶在汽车站卖冰棒很多年了，每年从暮春卖到初秋，老郭给她买过很多次，他们算是不知道姓名的熟人了。老奶奶装冰棒的木头盒子很陈旧了，棱角已经磨平，不过，里面保温的棉垫子倒是常换常新，看上去很干净。

郭婷婷一根冰棒下肚，老郭还没来，她只好自己拖着行李往家走。

城区的这条主干道已经拓宽过一次，翻新的路面很平整，黑色的柏油在阳光的炙烤下闪着油光，两旁的香樟树也长大了不少。

郭婷婷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对面的百货商店，已经由原来的平房变成三层的高楼，红色的瓷砖外立面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平房映衬下显得高大气派，名字也由“大平百货商店”改成了“庆丰商场”，商品种类从小百货向着大百货迈进，营业时间从原来的朝九晚五改成了朝九晚九。

据说，晚上的时候，四个大字闪着红色的霓虹，商城里的人比白天还多。显然，人们把逛商场当成了夜生活的一部分了。

想着父母亲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现在，二姐也在里面工作，她看着这幢楼就觉得特别的亲切。

郭婷婷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院门大开着，静悄悄的，就连在她家院墙外修鞋的小满也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和她打招呼，也没起身帮她拎行李。

她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老郭，老郭”又咽到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