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7章 口不择言
姚秀秀此刻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一般。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手臂,颤抖着伸出手指,努力地模仿着眼前那个正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照顾好孩子……”话音刚落,她那只原本就沉重无比的手像是失去了支撑般,无力地垂落下来,再也没有抬起来过。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除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而站在一旁的春芳,则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姚秀秀身下那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转眼间就这样命丧黄泉了。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让春芳的双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一样,软绵绵的根本无法站稳。紧接着,她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手中端着的水盆也随之掉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随后,春芳整个人直直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春芬一眼看到倒地的春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转身朝着外面飞奔而去,并大声呼喊着刘大夫前来帮忙。经过一番救治,刘大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告诉众人,春芳只是受到过度惊吓导致昏厥,并无大碍,但由于惊吓过度引发了高烧,必须先服药退烧才行。等烧退之后,一定要注意避免让她再次接触到类似血腥恐怖的场景,以免对其精神造成更大的伤害。
春芬的母亲闻讯赶来,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不禁眉头紧皱,面露愠色地责备道:“你说说你们两个丫头片子,都还没嫁人呢,跑到那妇人生孩子的地方凑什么热闹!这下可好,出了事可怎么办?”
面对母亲的斥责,春芬委屈地辩解道:“娘,这哪能怪我们呀!当时情况紧急,姚秀秀突然早产,产婆说急需热水,我只好赶紧去帮忙烧水。谁知道就叫春芳过来帮我端一下水,竟会变成这样啊!”说着,春芬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春芬母亲皱起眉头,略带责备地说道:“这种事儿为什么不回去叫我呢?你两个丫头片子,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春芬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角,小声嘟囔道:“当时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一心只想着帮忙,根本就没顾得上想那么多。”
春芬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可得记住了,下次遇到这种事绝对不能再这么莽撞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照看着就行啦。”
春芬轻轻应了一声“哦”,然后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通红、意识模糊的春芳,转身缓缓走出了屋子。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子里。然而,春芳的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依旧高烧不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母亲坐在床边,满脸忧虑地注视着女儿那憔悴的面容和不断呓语的嘴唇,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她暗自思忖着:难道除了眼前看到的这些,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吗?
又过了几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了窗台上,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帘。春芳紧闭多日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意识逐渐从混沌中回归,但身体却依然沉重无比,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似的。她感到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此时,春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看到春芳醒来,她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连忙快步走到床边,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激动地说道:“芳芳,你终于醒了!这几天真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春芳有气无力地看着春芬,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一般:“我睡了很久吗?”
春芬心疼地点点头,回答道:“可不是嘛!你都已经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天啦!咱娘担心得不得了,刚刚又出门去请刘大夫来给你瞧瞧了。”说着,她轻轻地扶起春芳,让她靠坐在床头。
春芳听后,眼神有些迷茫和自责,喃喃自语道:“都五天了那秀秀嫂子她”
春芬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轻声说道:“她已经入土为安了不过好在,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王知哥哥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思念,王思念,想来也是因为他对秀秀的深深怀念吧。”
春芳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思念想必是王知哥哥一定非常想念秀秀,所以才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姐姐,你说,如果当时我能紧紧拉住秀秀,不让她摔下去,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完,她掩面抽泣起来。
春芬见状,连忙快步走到妹妹身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芳芳,这事真不能怪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啦!”然而,春芳却像是没听见姐姐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喃喃自语起来:“要是当初你没有让那个姚秀秀到我们村里来,也许……也许她现在就不会死了吧……”说到这里,春芳的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同时伴随着阵阵轻微的咳嗽声。
就在这时,母亲领着刘大夫匆匆赶回房间。一看到春芳已经苏醒过来,母亲喜出望外,立刻飞奔到床边,焦急地问道:“哎呀,总算醒过来啦!刘大夫,您快过来瞧瞧,看看这孩子好利索了没有?”刘大夫闻言,赶忙走上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春芳的手腕处,仔细地号起脉来。片刻之后,他缓缓松开手,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人是醒了,但身体还需得好生调养才行呐,从这脉象来看,依旧十分虚弱哟。”说完,刘大夫开了药方,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刘大夫前脚刚踏出房门,春芳突然一把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母亲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她满脸惊恐地哭诉道:“娘,女儿这辈子都不要嫁人啦,说什么都不嫁!我不要嫁人,更不要生孩子!”母亲听了这话,心如刀绞,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俯下身去,将春芳轻轻地搂进怀中,温柔地摩挲着女儿的脸庞,轻声安抚道:“傻孩子,你年纪小着呢,不嫁便不嫁罢,先安心休养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嘴里虽说着这些话,但那张脸早已被深深的担忧所占据,仿佛乌云密布一般沉重。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哪有不生孩子的道理呢……
就在这时,春芬默默地走出了家门。她步伐匆匆,径直朝着李家沟走去。一路上,她的心情愈发忐忑。
终于,春芬来到了云亭家门口。然而,她并没有立刻上前敲门,而是在门口徘徊不定,似乎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挣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春芬犹豫不决之时,云义从外面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春芬,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春芬听到声音后,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跑向云义,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姚、姚秀秀死了!”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让云义愣住了。尽管他并不认识姚秀秀这个人,但上次春芬提起时,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回过神来的云义,满脸惊愕地问道:“死了?怎么会这样?”
春芬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继续说道:“前几天你们家办喜事的时候,都怪我口不择言,说了王知几句不好听的话。谁知道那么巧,正好被路过的姚秀秀给听到了。她一时失神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导致早产,生下孩子后还大出血过多……”
云义看向春芬:“口不择言?怕是你说了什么刺激到她的话了吧?”
见春芬没敢说话,云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事已至此,懊悔有什么用,还是先过好活人的日子吧。”
秀兰正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不经意间抬头望向窗外,却突然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云义和春芬。她心中一喜,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高声呼喊着正在里屋忙碌的杏花:“娘,您快过来瞧瞧啊!姚家村那个姑娘又来找云义啦!”
听到秀兰的呼喊声,杏花满脸狐疑地从里屋走了出来,边走边问道:“姚家村的姑娘?哪个姑娘呀?”
秀兰赶忙解释道:“哎呀,娘,就是上次来过咱们家的那个嘛!当时您不是还夸人家姑娘长得俊、性子也好吗”
秀兰的话音未落,杏花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说着,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朝着窗户外面张望过去。
只见云义和春芬两人并肩而立,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杏花见状不禁皱起眉头,轻声嘀咕道:“这孩子,咋就让人家姑娘一直在外面站着呢?也不知道请人家进屋坐坐。”
一旁的秀兰赶紧伸手拉住杏花,笑着劝道:“娘,您别急嘛!兴许人家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进屋呢。”
杏花听后点了点头,觉得秀兰说得不无道理。于是两个人就那么伸着头朝外张望着。
春芬见云义如此这般说道,春芬微微点头。随后,云义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家走去。春芬也只好转身回去。
杏花和秀兰,那两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窗户外面,杏花嘴里念念有词:“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呀?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呢。”就在这时,云义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两人身后,他那颗好奇的脑袋也跟着往前一探,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瞅啥呢?”
这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杏花和秀兰吓得浑身一抖,尤其是杏花,她拍着胸口嗔怪道:“哎呀!你这孩子咋走路没点儿声音呢,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真要被你给吓死啦!”
云义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大白天的,你们俩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偷看,谁见了都会觉得奇怪嘛,我哪能猜到你们在干啥。”
杏花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瞧见了,那姚家村来的姑娘都找过你好几回了,可每次你对人家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爱搭不理的样子。”
云义一听这话,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忙摆手说道:“她咋样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以后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杏花瞪圆了眼睛看着云义,说道:“嘿哟,你小子还挑起来啦!依我看呐,人家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性格也好,哪儿不好啦?要不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的闺女?”
云义气冲冲地吼道:“我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你究竟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呀?”他满脸不耐烦,眉头紧紧皱起,转身离开了。
杏花被儿子这般态度弄得有些发懵,她呆呆地望着云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秀兰,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疑惑。
秀兰轻轻摇了摇头,宽慰道:“哎呀,杏娘,您先别急嘛。云义毕竟年纪还小呢,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可能还不太懂。咱们不妨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慢慢观察看看,也许等他再长大些,想法就会有所改变啦。现在着急也没用不是?”说着,秀兰还拍了拍杏花的肩膀,表示让她放宽心。
自从姚秀秀离去之后,这王知整个人仿若失去了灵魂一般,整日里浑浑噩噩、一蹶不振。再瞧瞧那可怜的孩子,一降生便没有了母亲。如今,黄珍珠满心忧愁,全部精力皆放在如何替小孙孙寻觅食物上。每日里,她只能怀抱婴儿,东家讨几口奶,西家求几口乳。所幸村子之中尚有两三位正值哺乳期的妇人,听闻这孩子没了生母,皆是心生怜悯,纷纷慷慨相助,喂食几口。
春芬缓缓踏入王知家中,入眼所见,王知竟仍直直跪地,面前摆放着姚秀秀的牌位,他正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焚烧纸钱。当瞧见春芬步入屋内时,王知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目光满含哀求之意:“你能不能把秀秀还给我……”
春芬闻听此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不敢再多做停留,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当即扭头狂奔而去。待她赶回自家门前,刚走进门,便听得母亲埋怨之声:“你这丫头,身为姑娘家,整日没事儿就往外边瞎跑个啥?你妹妹眼下生着病,卧床不起,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四处溜达,究竟有没有半点心肝啊!”
春芬轻轻地用袖口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然后缓缓地推开房门,走进去探望躺在床上的春芳。只见春芳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虚弱。伴随着一声声咳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有气无力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春芬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大夫不是已经来看过了吗?怎么妹妹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呢?”
一旁的母亲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视着春芬说道:“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非要带着她去看那个妇人生孩子,她又怎么会被吓得这么厉害?她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你啊!我看平日里就是对你太过纵容了,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着你妹妹,一步也不许踏出家门!”
春芬听了母亲的责备,心中满是委屈和自责。她转过头,再次看向床上虚弱不堪的妹妹,眼眶不禁又湿润了起来。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自己的过错吗?如果当初没有带妹妹去那种地方,如果能够多考虑一下妹妹胆小的性格,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事已至此,再多的悔恨也无法改变现状,春芬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让春芳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