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弥留之际(1/2)

首发：~第一章：弥留之际

第一章：弥留之际

九娘是被冻醒的，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屋里，不觉生出一股悲凉。

十一月的邵京城中已是寒冷入骨，尤以夜里寒气更甚，栗府的各个房里都生了旺旺的炭火，可九娘这里分说炭火，便是连一个炉子都没有的。

怎么会有呢？

九娘是这栗府中一个独特的存在，她是栗华清的原配夫人，却已被下堂。

回想往事，悲凉之感更甚。

如今榻上仿若容颜枯老般的九娘今时今日其实也不过三十有二，干瘪的皮肤却仿若五十有六，然而九娘年少时却也是容颜娇美的美人儿，尤其身为郢都首富辛家的嫡幼女，更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辛九娘被养出了一副天真性子，年少时候的辛九娘总是幻想着会有一个大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将她娶走，然而大英雄没有来，到了她眼前的是文弱书生栗华清。

栗华清生了一张好嘴，很是会哄她高兴，但也只是高兴而已。

真正让她动了心的，却是栗华清那简简单单的一句“我极欢喜你”。

天真单纯的少女便因这一句话而动了心，然而她眼中的文弱书生其实不过是头披着羊皮的狼而已，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将她的心给骗走，为的却是辛家的钱财。

只是辛九娘那时候正沉浸在爱河里，却哪里能想到这些，不顾一切的要嫁给他，从被人千娇万宠的辛家大小姐到栗华清的夫人，栗家家境清贫，栗华清一心读书无法赚钱，她便将自己带来的嫁妆毫不吝啬的用作家用。

栗华清初时不懂看人眼色，得罪了大官，她却又去娘家里求母亲拜托了在京中做官的三叔为他从中斡旋，因着心中还不放心，她更亲自求去了他得罪的大官面前。

栗华清初中举人，县官为难他，不予他活计做，她又托了身为端王侧妃的二姑姑为他寻了端王小公子的教习做。

她陪伴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刻，并且毫无怨言，只因着她也是真心欢喜他，希望他能够一切都好，出人头地。

可是出人头地的栗华清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纳了她的庶妹辛采菲做妾，被人侮辱算计，栗华清从来向着的却是她的庶妹。

从一开始的倾心爱慕到后来的心生怨怼，九娘以为那已经是极限了。

直到窈窈公主向栗华清伸出了橄榄枝，栗华清便毫不犹豫的休了她，那个薄情薄幸的男子更甚至要勒死她，不过是因着当时发现她有了身孕，方才留了她一命。

当时辛九娘便想，如此苟延残喘着，也好。

毕竟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可是窈窈公主偏偏不能生，于是九娘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孩儿未瞅着一眼，便被栗华清派人给夺了去，夺给窈窈公主，做了他人的儿！

想到这儿，九娘双眼赤红着将单薄的褥子给紧紧揪住，纵然经年已过，她从不经人事到如今伤痕累累至心中麻木，却还是觉得愤愤不平。

她生的儿子，凭什么却叫旁的人“母亲”，却对她仿若一个陌生人一般？

紧紧揪住的心不觉也散了开来，愤愤不平又能怎样？

她的儿子还是叫了旁人十几年的“母亲”了，甚至明日里拜堂成亲时也是拜的窈窈公主。回想她这一生，果真是失败透顶，一切都是从遇见栗华清那时开始的。

后悔？当然是。

九娘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让自己不那么寒冷，眼前突然出现了些许曙光，昭示着第二日清晨的到来。

外头唢呐的声音逐渐响了起来，她发出了一声轻哼声。

旁边有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忙道：“夫人，要喝水吗？”

说话的丫鬟叫杏儿，是她原先在娘家的时候便陪侍在身边的，这偌大栗府中，也唯独有这么一个自家人会叫她“夫人”了，哪怕她只是一个下堂妇！

九娘让杏儿将自己扶起来，喝了口她递过来的水，望眼欲穿的的看向外面，“成儿要娶亲了呢。”“是呢，大少爷今日娶亲，外边来了许多人，都是来恭祝大少爷的。”杏儿附和着说道。

九娘听了越发的眼馋，她想亲自去看一眼。

不由道：“也不晓得成儿娶的是哪家的小姐，性情可好。”

说罢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紧抓着杏儿的袖口才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去。

不免自嘲一笑说：“我这身子骨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定哪一日里便彻底的去了。”

去了倒好，一了百了，再不受这尘世苦。

九娘隐隐有些预感，自己大概是真的不好了，尤其往日不过是咳嗽，今日却是咳个不停，甚至还咳出血来，伴着不时的心绞痛。

奇怪的却是，往常每每自己这样说时都要劝自己两句的杏儿，如今却不发一言。

大概杏儿也觉得自己不行了吧。九娘同杏儿道：“扶我去梳妆台去，我想照照镜子。”说着便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