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2)

首发：~第98章

&34；可那是基本农田！&34；

&34；所以要让政府自己推翻征收令。&34；薛盟听见对方倒抽冷气的声音，&34；还记得九二年那批知青返城档案吗？当年插队的董文太，可在这块地界签过字。&34；

孙高昂突然沉默。薛盟能想象这位前历史老师在电话那头揉皱头发的模样，他们曾在档案室泡了三天，翻出董文太手书的农田保护文件，泛黄纸页上的钢笔字与遗书如出一辙。

&34；我要你开家媒体公司。&34；薛盟听见自己声音像钢针划过毛玻璃，&34；那些刚毕业的记者太嫩，需要你镇场子。&34；

&34；你要炒地皮？&34；孙高昂的声音陡然拔高，&34；这可比化工厂危险百倍！&34；

&34；不是炒，是逼他们抢着买。&34；薛盟望着床头柜上董文太的遗像，老人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34；等舆论闹起来，自然有人愿意出高价。&34；

三天后，汤思涵在晨报上看到《北雍机场征地疑云》时，薛盟正往密码箱里装现金。七月的阳光透过飘窗晒在红木地板上，金砖似的光斑里浮动着细尘。

&34；你真要让孙老师搅这趟浑水？&34；她抖着报纸的手泄露了情绪，&34；万一董家……&34；

&34；董文太到死都在后悔没帮康健伯伯。&34；薛盟扣上密码箱，黄铜锁扣咔嗒作响，&34；现在该轮到他们还债了。&34；

汤思涵忽然抓住他手腕：&34；盟哥，你上次说董老女婿是冤枉的……&34；

&34；那三十万扶贫款，在董家老宅地窖里。&34；薛盟抽出手，指腹擦过她掌心薄茧，&34；当年董文太女婿发现吴毅贪污，吴毅买通混混诬陷他受贿。董老知道真相时，女婿已经在监狱病逝。&34；

密码箱撞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闷响，汤思涵跌坐在沙发里。电视正在重播早间新闻，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说着&34；江陵市政府否认征地违规&34；，而她看不见的暗流正在城市地下汹涌澎湃。

薛盟出门时，汤思涵突然叫住他：&34；盟哥，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34；

&34；从重生那刻就想好了。&34；他站在门厅系领带，黑曜石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34；董家欠康健伯伯的，吴毅欠董家的，这次全该清算。&34；

电梯下行时，薛盟从西装内袋摸出董文太的遗书复印件。老人临终前用颤抖的笔迹补了一句：&34；望外孙薛盟，能完成吾未竟之志。&34；纸张在电梯顶灯下泛着青白，像极了老人临终时灰败的脸。

当他把密码箱交给孙高昂时，这位前副校长正在新办公室挂&34；求真传媒&34；的铜匾。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瓷砖地上画出金线，薛盟忽然想起董文太追悼会那天，也是这样晴朗的天气。当时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在灵堂外烧纸，纸灰乘着东南风飘进灵堂，落在董文太遗像苍白的笑脸上。

&34；盟哥，这次要烧到多烫？&34；孙高昂摩挲着铜匾上的篆文，&34；当年你在校报写的那篇《洪灾之后》，可是把市长都惊动了。&34；

&34；烫到有人坐不住。&34；薛盟推开窗户，远处北雍机场的塔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34；等机场扩建消息出来，自然有人要保这块地。&34；

&34；可征地令是政府下的……&34；

&34；所以要让政府自己打自己的脸。&34；薛盟指腹擦过窗框积灰，&34；董文太当年亲手划的永久农田线，现在该派上用场了。&34；

孙高昂忽然盯着他西装口袋里的信封：&34；这是什么？&34；

&34；董老临终前写的材料。&34；薛盟抽出泛黄信纸，&34；他托我交给纪委，该翻的案子了。&34；

信封上董文太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像极了当年洪灾时浑浊的江水。薛盟转身时，听见孙高昂在身后长叹：&34；你这局棋，下得比董老当年还险。&34；

&34；不险怎么让恶人无处遁形。&34；薛盟望着窗外渐起的梧桐絮，忽然想起董文太遗书里未写完的半句话：&34；……望我薛家儿孙，能……&34；

老人终究没能写完最后一个字，但薛盟知道那未竟之语是什么。他摸出大哥大，屏幕显示震友前发来的新短信：&34；华鑫地产股价涨停，董事会要给你开庆功宴。&34；

庆功宴定在临江阁，薛盟到时方霞辉正把玩着紫砂壶。这位港商看见他立刻举杯：&34；薛少，这次砍掉两千二，郭老板心疼得要去跳黄浦江。&34；

&34；方总演技精湛，该拿奥斯卡。&34；薛盟碰杯时，紫砂壶嘴喷出热气，氤氲了方霞辉精明的眼睛。

江面浮着零星渔火，薛盟望着对岸化工厂模糊的轮廓。四千八百万买下的不仅是锈蚀的设备，更是董文太未完成的遗愿。他想起老人信里那句&34；若能破解江陵洪涝，方是名利双收&34；，忽然听见方霞辉压低声音：

&34；薛少，分洪区改造的标书，是不是该动了？&34；

薛盟转动着酒杯，月光在杯底碎成银箔：&34；等机场征地闹上焦点访谈再说。&34；

夜风送来江水腥气，混着远处工地的打桩声。他忽然想起重生那夜，也是这样站在江边，看着对岸化工厂的火光映红半座城池。当时汤思涵挽着他手臂说：&34；盟哥，我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吗？&34；

此刻他望着江面倒影里的霓虹，轻轻碰了碰西装内袋里的遗书。董文太没写完的遗愿，正在他指间燃烧成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