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11章 馊圆子殉了
“还有剩下的生圆子吗?取来给我验一验。”太医从另一宫女口中得知晚膳并无剩余,遂只得验圆子了。
“有的。”澜翠随即捧来,太医观察闻嗅许久,摇首道:“并无异常,应该还是晚膳所致。我给开一副药,这几日按时煎服,膳食注意清淡,其余也没什么了。”
澜翠本想送太医出去,结果余常在直叫唤,命她为自己倒碗水喝,她只好去倒水,另有其他宫女送了太医。
太后不愿留人,嬿婉几乎只请了个安,她与春婵一道出来,下意识地往寿康宫拐。
“那好像是和澜翠一起伺候余常在的宫女,她边上是个太医吧?”嬿婉眼尖,瞧见后立马压低声音对春婵说。
那宫女转身回宫,太医信步而返,春婵颔首道:“真的,看来澜翠已经在做小动作了。”
那自己就不必为此心急忙慌了,而且也该相信澜翠有几分胆量、能做得完美,嬿婉思量着,又开始琢磨下一步。
截至夜间,余常在已服过两顿药,泻肚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再加之一日不曾吃下多少垫肚的口粮,她基本上不再跑茅房了。
想起早晨见太医时谨慎着不流露出自己的疯癫她就觉着亏,况且她的自我认知中自己的腹泻早就痊愈了,于是越发张狂,对澜翠呼来喝去。
“为什么别人吃了那顿晚膳嘛事儿没有,哀家就被折磨成这样!”让澜翠跑腿替自己拿了不少东西后,她突然掼下一个木碗,澜翠慌忙赔着笑脸去捡。
“主子,您清淡点儿饮食,稍稍少吃些。”见其拧眉,澜翠胡乱地劝道。
“太医叮嘱过哀家了,不用你说!”余常在一拍桌案,唬得澜翠身子一抖。
“定是有什么邪祟在妨哀家,你们三个去给哀家查,把咱们这屋里翻个底朝天也得查!”余常在尖声叫嚷。
余常在虽未明说,但澜翠当即反应过来她要求将这一亩三分地收拾打扫一遍。她面上答应着,快步去取扫帚和布巾,心下不免紧绷起来。
她的馊圆子藏在一个长久无人去触碰的柜底暗格中,而非置于她与另两名宫女共用的通铺里。毕竟她与她们不亲近,自然是能防则防。
澜翠一直在围着木柜的一圈周转着,佯装用布巾去卖力地擦抹灰尘。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但还是强忍着恐惧硬生生等到另三人没有把目光投向自己时,迅疾将布袋取出塞入袖口。
袖口鼓鼓囊囊,不是长久之计,她赶在另一宫女走来之前扭身退避,擦灰尘的同时集中注意力搜寻可暂存之处。
“你们糊弄哀家呢?箱子柜子兜底全部倒出来,查一遍有没有妨碍哀家的脏玩意!”余常在耍着横,澜翠双眼四顾着,只见她俩开始一样一样把零碎翻找出来给余常在过目。
袖口鼓凸的布袋子根本藏不住,澜翠几乎要疯了,又不敢愣神叫余常在看出端倪,鬼使神差下径直走向真正存放好圆子的柜格。
她趁余常在扒拉着她俩手中物件的间隙,心一横,颤抖着双手干脆把馊圆子倒入了好圆子的一角,又把布袋顺手塞入自己的衣襟,预备着事后有了空闲再慢慢把馊圆子挑出装回袋子。
她把圆子提到角落,又将与圆子一同存放的杂物取出递过去给余常在看。始料不及的是,余常在翻拣一遍后勒令她把圆子也捧来。
澜翠的心砰砰乱跳,咬牙依言照做。好在余常在根本没打算细看,纯属是意在撒泼树威。
“这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哀家腹泻也有它一份力,得即刻销毁。”余常在将那包圆子往地上一掷,踏上双脚使劲地踩碾。
澜翠愕然,心下追悔得捶胸顿足,还得强作出笑面去将一地残渣收拾干净。
这桩事的后续自然是余常在什么都没能搜查出来,但胡乱拣了不少物件或砸碎或丢出泄了愤。澜翠麻木地随着她的行动去清理,理完屋子伺候她入睡,再洗漱好回到自己的通铺躺下。
她瞪大双眼盯着房顶,仍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毕竟她怎么也没想到十公主费心费力送给自己的好物什会堪堪只用得一次就莫名其妙地栽在了这把甚至都算不上险要的关头上,而且细想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哪怕整包塞入衣襟都有可能完好无损地蒙混过去。
难不成要重新再用进忠的法子,可在公主这一头就不好交代了,她犹豫不决,愈想愈是忧心忡忡。
或者觍着脸去恳求进忠带一些糯米粉给自己,自己搓成圆子静置到发馊为止填上这个窟窿。她此念甫一产生便立即否决了,她既没有胆量也没有信心能如此转圜。
她的脑中更替着出现进忠和十公主的面容,几条思路斗争到半夜,她还是下定决心选择公主。其实并非公主看似更面善,毕竟她心目中进忠也是面冷心热的仗义之辈,只是她怎么想都不敢赌公主得知自己投靠御前副总管而做出的反应。
嬿婉不知馊圆子的意外变故,仍沉浸在静观其变的兴奋中,躺在床榻上又断断续续琢磨了许久对澜翠的救援,不知不觉间就闭目入了眠。
这几日里时不时闪现出的梦境大多是她启祥宫里忍受疯妇折辱的场面,她木着容色能躲则躲,而今日不同寻常,她坠入了一座昏晦幽黄的牢狱。
好在她并未被关押,而是手提食盒,裹着一身暗色的斗篷。她摸索出自己的褂子不是普通宫女的样式,大致猜测此刻的自己至少是已被封为了小主。
好奇心促使她前行,急欲一探究竟。如豆的灯火隐隐绰绰地晃眼,她忽而发觉近在咫尺的铁栏中关押着一个人,且那人还起身朝她行走,不由得眯眼去细细观察。
居然是那个她恨之入骨又惧怕万分的侍卫,她失声尖叫着将食盒掷向铁栏,头也不回地撒腿向外狂奔。一直跑到牢狱之外,她发觉梦中的时刻约是夤夜。
她漫无目的地跑动着,心虽然还跳得剧烈,但也渐渐意识到侍卫被锁在牢中,而她自身并非宫女,这或许是她难得不必缩手缩脚的好时候。
她开始往寿康宫去,今日出乎意料地顺利,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隐隐见得寿康宫的宫墙。
这回总该被自己逮到作弊的机遇了,她喜不自胜,丝毫不放慢脚步,缘着宫墙往寿康宫后面绕。
其实她总觉得老相识在尾随自己,可偶尔侧首观望时他便会立时隐没在黑天里。她拿他没办法,而且又实在有要事在身,也只好勾着唇角选择暂且不理会他了。
她在寿康宫宫墙的砖块上孜孜不倦地触摸和推敲,指尖因抠墙而生疼,她全然顾不上,胸腔里砰然的心跳仿佛也成了擂响的战鼓。
他终于伫立在了自己的身侧,手中还攥着一枚闪烁着绿莹莹光彩的宝石戒指。她转过头去对他施以歉意的微笑,又埋头投身于自作主张的蛮干之中。
因随时会醒,所以她不敢耽搁分秒。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寻到了较为松动的砖块,吃力地将能拆开的砖都往墙内顶动,终于使墙角形成了一处狗洞的雏形,而且上部的墙面被砌得很牢,去掉这些砖石并不会导致塌方。
她抚摩着宫墙边角的砖块,仔细清点这是由第几块起始的。
他立在旁边,面向着自己,绿宝石的幽光映射到墙面上。她没敢妄想他会把戒指送给自己,只以为他在替自己照光,遂张口无声地谢了又谢。
他似乎在对自己笑,尽管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嬿婉无端地如此觉得。她正侧首思索该如何将砖块尽数填补回去时,感到眼前拂过一片柔软的光线,原是幻梦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