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11章 大妇难当
对于这些纨绔们的心理,张岱一直不太能代入和理解。
就拿这王守贞的行为来说,他实在猜不透这家伙究竟想干啥。你要想送礼好好处,板板整整送来就是。你要是想炫耀加示威,这点强度那也不够啊!
敬畏?不可能的,别说这家伙了,哪怕他老子王毛仲,张岱心里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将之收拾掉。当然这事最急的主要还是太监们,如果能趁着他们内斗时,自己也分享点成果,张岱也不会排斥。
不过话说回来,王守贞送来的这一匹青海骢是真的不错。王毛仲除了掌管北衙,还担任内外闲厩和群牧使,他是真能捞到好东西啊!
张岱绕着这匹骏马转了好几圈,越看越是喜欢,抬手吩咐仆员在家中马厩腾出一个好地方安置这匹马。
“这青海龙驹当真神骏啊!六郎放心吧,仆此夜便共这马一起宿在马厩里,一定照料的妥妥当当!”
管厩的吴川闻讯赶来,看到这匹骏马后也是眸光透亮,拍着胸口一脸谄笑的对张岱说道。
他们这些家奴过往多少有点看不起这位郎君,但如今也不需要再怎么强调,对张岱的态度都变得毕恭毕敬,凡有吩咐也都竭力做到最好。
将马收入厩中后,张岱便返回中堂,讲了一下王守贞登门赠马一事。
张均听到这话后,绷紧的神情才微微一缓,但很快又对张岱沉声道:“霍公虽然权势甚雄,但其麾下这些北衙兵子却多狂暴,你尽量少与往来。”
张岱闻言后又暗叹一声,他这老子不是没有眼色,政治上的敏感度也有,只不过常常用不对地方,该注意的不注意,枝节小事上却又高度敏感、畏首畏尾。
总结一下,就是欠缺政治智慧,拿那浅薄的认知自我限制。
北衙固然比较敏感,但也绝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系统,羽林军与万骑的将领同样也不乏外官迁入。为了所谓的避嫌而将这些人从自己的交际网络中排除掉,也只是放弃了自身发展的一种可能。
当然张均这么说除了谨慎之外,也有一种文人的傲慢,尤其如今官居中书舍人,自然看不起北衙那些亲从官奴。
略过这一插曲,宴会继续进行,因为是庆祝自己解试通过,张岱也不好早退,打起精神来应付到半夜,喝的醉醺醺直接睡在了自己席位上,才被丁青等入堂搀走。
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张岱才又醒过来,并没有急着起床,躺在那里盘算着今天要干什么。
“阿母她们要搬回别业,着我来问阿郎还有什么吩咐吗?”
阿莹走进来,一边从箱笼里给张岱翻找衣服,一边开口询问道。
英娘估计也看出了这少男少女业已初尝禁果,此番从城外田庄搬回后也不再随意出入张岱的居室,一些话都让阿莹来传。
“先把别业细致打扫一番,再置备一些酒食存放着。”
张岱想了想后便吩咐道,他爷爷给他找了不少的家教,要在省试前继续补知识,在省试高中前他也不打算再搬出去长住,只将别业当作一个宴客场所。
他接过阿莹递来的衣服穿衣起床,想了想后又说道:“我也同去罢,整理一下家私,还要入谢惠妃。你就留在家里,向夫人那里去道谢一声,打听打听人事。”
之前说要拿出三千贯钱来放在族学做奖学金,也不能光吹牛不做事,之前他奶奶送给他那些私己和禳星结束时岐王家送来的礼货便足够了,倒也不需要另作解释,当然也没人敢让他解释。
郑氏回到家里,已经开始逐步接掌家事,昨日的宴会便是她指挥家人所筹备,倒也还算有板有眼。当然这也是因为预算充足,人力足使。
张岱之前建议让她掌家,当然不是为的帮她夺权,而是受到了玄宗对他老子张均任命的启发,目的还是要将之捧杀。
张家族人百口可不是一个虚数,而是真的有这么多。
张说兄弟三人加上各自的儿子,已经有十几个了。因为张说在兄弟当中年龄最小,所以儿孙年龄相应也就小一些,张岱这个长孙才十四五岁,但他上边的几个堂兄俱已成家。
这些人也都没分出单过,都住在这大宅中不同的院舍里,每天的吃喝拉撒就不是一个小问题。真要盘算起来,这些家事要比《红楼梦》里宁荣二府还要更繁琐一些。
张家虽然刚刚失势,但宁荣二府相形之下则就更加是破落户了。毕竟单单张均这个中书舍人的官位,就超出了宁荣两家的家长。
张家的收入构成,张岱倒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料想之前那些宅田产业必然占了很大一部分。那些宅田也并不是在集中管理,而是分在各家族人手中,等于是他们各自手里的私账。
虽然说别籍异财是伦理和国法都不容的罪过,但只要不是张均夫妻这样的极品,谁又会揪着儿孙这一点严加查问、不许他们各自置业?
张均作为族长之子,固然可以将这些隐田都统统上交,但也不能阻止族人们对他心怀怨望。
骤然遭受这样的变故,各家资产收入必然锐减,在这样的情况下,管家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
之前元氏主管家事,各家纵有忿怨,不敢吵闹。但今郑氏上位,她可不是什么国夫人,年龄资历在这个大宅中还属于晚辈,各家那些主妇面对她自然少忌惮,她们的损失要不要补偿?跌落的生活水平要不要恢复?
“你去夫人那里多听多看,家人若真有疾困却不得其助者,你引来这里,需人给人,需物给物。夫人自己有什么优待的人事,也都打听出来,找机会一并除走!”
张岱自己没有时间盯着家事,也没有必要为个宅斗太上心,那就让郑氏自己主动暴露起来在家里的人事亲疏关系,等到浮露的差不多再一把搞掉。
这个过程里,顺便也让族人们对郑氏的忿怨拉满,之后张岱收拾她的时候也就更有正当性,他是为了整个家族而大义灭亲,而不是以庶子而欺凌嫡母。
彼此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阿莹也很能追得上张岱的思路,听到这话后她便又说道:“郑家几个舅氏还时常登门来分取夫人的私己,这要不要传告给家人们?”
荥阳郑氏固然天下名门,但其实随着天下一统、皇权独大,五姓家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不再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
后世甚至还有人因此引申出唐代统治者针对河北士族的排斥与打压,是造成中晚唐河北藩镇长期割据的原因之一。这纯属放屁,特权叙事与群众史观混淆的一个大杂烩,自己都闹不清楚。
夫人郑氏这一家族并不属于荥阳郑氏最显贵的一支,可以说除了门第之外便一无是处,之所以能嫁入张家,就是张说父子那种崇拜老钱风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张家从这婚姻中也没得到什么明显的提升,反而是要对郑家诸多帮补,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仕途上。
听到阿莹这么说,张岱便点头笑道:“这当然没必要给她遮掩,就该让家人们都知道钱物流向!”
过往家里满席酒肉吃都吃不了,周济一点给穷亲戚自然没什么,可现在一家人汤都快喝不起了,你还往娘家叼骨头,这对吗?
张均这一次把家业卖的真是很干净,基本上除了永业田、口分田加赐田之外,别的都被他一锅端出去了。
甚至就连张岱那座田庄都被上交,还是宫中的武惠妃将这田庄收走又赐回,给张岱保住这一份他亡母留给他的家当。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氏再拿张家的东西去补贴她娘家,那些被她老公搞破产的族人们都得疯!家事越纷乱,自然就越多积怨。
家中的人事关系也是不破不立,只有把这些旧东西统统给破坏掉,张岱在这家里的影响力才能稳定的树立起来。
须知如今的他在接受了云阳县主的注资后,除了他爷爷还深浅未露之外,可以称得上是张家第一大财主了。而且有他爷爷撑腰,族亲们看好,正是在家里跑马圈地、收纳心腹的好时机!
他这里盘算着要做张家小霸王的思路和步骤,洗漱一番后,往后堂去向他爷爷问安便出门。
张说人老觉短,早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书房窗前临帖,见张岱走进来便搁下笔,口中说道:“近日维系一下人情便要收心,开始专心备考了。你诗赋虽精,但义理仍短。经业是治艺之本,学欠端庄,才情便会浮躁不稳,不达大体!”
张岱也知道自己缺点所在,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接下来他也准备恶补一下义理知识,起码要达到应付省试帖经的程度。赎帖毕竟只是取巧,真要遇到较真的人,难免不好糊弄。
“大父临写谁家妙帖?”
他一边往书案走着,一边微笑问道。
张说闻言后便随口答道:“日前往万安山祭拜先茔,见一新碑笔势甚雄,拓回赏摹。”
张岱听到这话后心内顿时一跳,果然走上前来一瞧,是他日前给他亡母所立墓碑的碑文拓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