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霜染宫墙(1/1)

首发：~第62章 霜染宫墙

乾隆十六年的冬至，乾清宫前的铜鹤结满霜花。如懿端坐在坤宁宫正殿，听着内务府呈报年节用度，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案头褪色的绢帕——那是白蕊姬临终前托人送出的残片，血迹斑驳的字迹虽已模糊，\"太后\"二字却像根刺扎在心底。

\"皇后娘娘，慎刑司传来消息。\"林悦疾步而入，鬓边绒花沾着雪粒，\"海兰小主暗访慎常在旧部，发现她入宫前曾与和敬公主府的人有过密会。\"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新晋的忻嫔捂着胸口瘫倒在地，腕间金镶玉镯断成两截。

如懿和林悦对视一眼，匆匆赶到长春宫时，太后正握着忻嫔的手，慈眉善目道：\"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皇后不必惊慌。\"林悦瞥见案上未喝完的药碗，指尖蘸了蘸药汁，不动声色退到如懿身后：\"这药里有朱砂和附子，常人服用定会心悸。\"

当夜，翊坤宫烛火通明。海兰捧着暗格中取出的密信，声音发颤：\"姐姐，慎常在与和敬公主府来往频繁，信中提到"借蒙古贵女之手，复家族荣光"。和敬公主是孝贤皇后之女，她\"如懿按住海兰颤抖的手，目光落在信末的朱砂印——那与当年白蕊姬血书的印记如出一辙。

养心殿内，乾隆盯着密信，龙颜震怒：\"和敬身为嫡公主，竟敢插手后宫之事！\"李玉小心翼翼添着炭：\"皇上，太后已去和敬公主府，说是要"教训不懂事的孩子"。\"乾隆突然将密信揉成团砸向屏风：\"朕看她们是要联手架空朕！\"

如懿得知消息时，正望着镜中自己鬓角新添的白发。林悦捧着狐裘为她披上：\"姐姐，太后此举意在缓和局面，可我们都知道，和敬公主背后还有\"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激烈争吵声。豫嫔披头散发闯进来，手中攥着半块玉佩：\"皇后！你还我孩子命来！\"

原来三日前，豫嫔小产，太医诊断是服用了麝香。豫嫔却咬定在坤宁宫饮过茶，哭喊着要皇上做主。如懿望着豫嫔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太后上个月赏赐的，突然冷笑：\"豫嫔妹妹，你这镯子倒是与慎常在的陪葬品一模一样。\"

林悦心领神会，即刻带人搜查豫嫔宫室。在床榻暗格里，赫然发现记录着与慎常在往来的账本，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太后授意，借小产栽赃皇后\"豫嫔瘫倒在地，突然狂笑：\"太后答应过我，只要扳倒皇后，就让我当皇贵妃！\"

消息传到长春宫，太后正在给佛像贴金箔。福珈捧着密报的手微微发抖：\"老祖宗，豫嫔全招了。\"太后手中金簪\"当啷\"坠地，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喃喃道：\"哀家这一生，终究是输在了执念里。\"

乾隆下旨禁足太后时，如懿跪在养心殿前：\"皇上，太后毕竟是您生母\"乾隆猛地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如懿，你可知这些年朕为何执意立你为后？孝贤皇后贤德，却被太后算计；高贵妃跋扈，不过是太后手中棋子。朕唯有信你\"

腊月廿三祭灶日，和敬公主被褫夺封号，遣去守皇陵。临行前，她隔着宫墙对如懿冷笑道：\"你以为斗赢了太后就能高枕无忧？别忘了，皇上的疑心比这宫墙还深。\"如懿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想起乾隆近日对自己日益疏离，心中泛起不祥预感。

开春后，江南进贡的云锦突然短缺。林悦乔装暗访，发现掌管织造局的竟是嘉嫔的远房堂弟。更可怕的是，宫中开始流传如懿\"善妒无子，克死皇嗣\"的流言。当如懿看到十二阿哥的奶娘偷偷在他饮食里掺避子药时，终于明白这场暗流早已将她包围。

\"姐姐，皇上已经半月未踏足坤宁宫。\"林悦捧着弹劾如懿的奏折，声音哽咽，\"这些大臣收了嘉嫔族人的银子，说您把持六宫，阻碍选秀\"如懿抚摸着空荡荡的首饰盒，盒底压着与乾隆少年时的画像，如今墨迹已晕染不清。

深夜，养心殿烛火摇曳。如懿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看着乾隆把玩着新得的扳指：\"皇上，臣妾愿以家族性命担保，绝无\"乾隆突然打断：\"皇后，你可知朕为何喜欢江南进贡的梅花？因为它虽香，却凉薄。\"如懿猛地抬头，正对上乾隆陌生的眼神。

回到坤宁宫，如懿摘下凤冠，任由长发散落。林悦端来汤药，碗底沉着颗朱砂痣模样的药丸：\"这是海兰小主送来的，她说\"如懿将药一饮而尽，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告诉海兰，照顾好永琪和十二阿哥。这宫里的风，终究是把情分吹散了。\"

乾隆十八年惊蛰，如懿自请收回皇后册宝，搬进翊坤宫偏殿。林悦跪在宫门前，看着宫门缓缓关闭，想起初入宫时那个手持团扇的少女，与如今白发苍颜的皇后重叠，终于泣不成声。而此刻养心殿内，乾隆正将如懿的画像收起，转而看向新入宫的容嫔，她眉间的花钿，恰似当年白蕊姬的模样。

御花园的芍药又开了，粉白花瓣落在冷宫墙头。慎刑司传来消息，嘉嫔族人在流放途中遇刺，只余孩童口中喃喃：\"太后说过，要让乌拉那拉氏\"话音戛然而止。林悦望着飘落的花瓣，突然想起如懿曾说：\"这宫里的花再美，终究是要谢在这四角天空下。\"

暮色渐浓，翊坤宫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如懿轻抚着褪色的旗装，绣着并蒂莲的针脚早已松散。窗外，一只流萤飞过，恍惚间又回到那年春夜，少年天子握着她的手说：\"如懿，朕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如今，誓言犹在，人却已在天涯。

林悦捧着新制的冬衣进来，见如懿倚着窗棂沉睡，眼角还挂着泪痕。她轻轻为皇后盖上薄毯，望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突然明白：这深宫里的每一场繁华，终究都是镜花水月；而她们用尽一生守护的，不过是那早已破碎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