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记忆(1/1)

首发：~第19章 记忆

广南州地界边缘，荒僻山谷。

郭思彤单膝跪地，月白道袍染尘带血，身体因剧烈的神魂冲击而微微颤抖。那跨越无尽虚空倒灌而入的圣人记忆碎片——永寂深渊被撕裂的痛楚、源械神国核心被贯穿的爆鸣、千幻蜃楼崩塌的混乱，尤其是那诛、戮、陷、绝四道贯穿一切、凌驾混沌的毁灭剑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吞天兽本源的最深处！

“呃…噗！”

又是一口淡金色的本源之血喷出，郭思彤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道心之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那属于世界之主的稳固框架在这股源自位格碾压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力量的绝对差距感、自身掠夺行为在通天教主面前显得可笑的卑微感、以及对洪荒顶层力量认知的崩塌感，交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他。

然而，就在这濒临道心破碎的边缘，就在那诛仙剑意带来的极致毁灭感即将彻底淹没他灵智的刹那！

吞天兽本源深处，一段被漫长岁月、无数次转世、以及自我封印层层掩埋的、极其古老而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重锤敲击的顽石，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光！

那碎片中，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熟悉感！

对！

就是这种感觉！

这贯穿混沌、终结一切的毁灭剑意…这睥睨万古、孤傲绝伦的气息…还有那背负四剑的青袍身影…

是他！

一个名字，一个早已尘封在洪荒太古尘埃中的名号，如同沉寂亿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带着灼热的岩浆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狠狠冲破了记忆的枷锁，响彻在郭思彤近乎破碎的识海之中！

通天！

不是敬畏的“通天教主”，而是…带着一丝极其久远、甚至有些模糊的…熟稔？

轰——！

更多破碎的记忆光影不受控制地涌现，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古老画卷：

混沌未判，鸿蒙初开。 无尽的灰蒙气流中，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形似巨鲸却又布满混沌符文的黑影（初代吞天兽形态），正慵懒地吞噬着游离的鸿蒙紫气。远处，一道清瘦的、略显青涩的青袍身影，正艰难地在狂暴的混沌气流中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身影背后，四道极其微弱、却已初具雏形的毁灭剑意，如同四尾不安分的小鱼，在混沌中若隐若现。

某处混沌漩涡边缘。 青袍身影似乎陷入了某种险境，被狂暴的混沌罡风和时空碎片围困，护体清光摇摇欲坠。庞大的吞天兽黑影游弋而过，巨尾看似随意地一扫，磅礴的吞噬之力形成短暂的真空，将那些致命的罡风和碎片尽数“吞”走，开辟出一条通道。青袍身影脱困，隔着混乱的混沌气流，朝那黑影方向微微颔首。一个模糊的意念传来，带着生涩但真诚的谢意：“…谢过道友。”

一次偶然的“聚餐”。 黑影（吞天兽）与青袍身影（青年通天）同时发现了一团诞生不久的、蕴含着精纯世界本源的“混沌元胎”。没有争抢，没有敌意。庞大的黑影只是张开巨口，鲸吞了元胎大半的混沌浊气；而青袍身影则并指如剑，一道凌厉却不失精准的剑气，将元胎核心最精纯的那点“先天一炁”剥离带走。双方各取所需，擦身而过，互不干扰。

最后一次清晰的“见面”。 似乎是在龙汉初劫的尾声，天地间煞气弥漫。庞大的吞天兽黑影显得极其黯淡，身上布满了恐怖的伤痕，本源气息大损，显然在劫难中遭受重创。它蜷缩在一处即将崩解的混沌碎片中休憩。青袍身影（此时气息已深沉浩瀚许多，隐隐有圣威）背负四剑，踏着诛仙剑图路过。他停下脚步，看向那重伤的古老存在，沉默片刻。没有言语，他屈指一弹，一点温润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混沌源光（可能是某件疗伤至宝的碎片）没入吞天兽体内。随即，剑光一闪，身影消失。吞天兽的意识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意念：“…保重。他日或有再见之时。”

……

记忆的洪流戛然而止。

郭思彤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之前的惊骇、茫然、恐惧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沧桑与…了然！

“原来…是你…”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道心上的裂纹依旧存在，甚至因为记忆冲击而更加明显，但那股濒临崩溃的绝望感和认知崩塌的混乱感，却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因为他认出来了！

那不是陌生的、高高在上的、需要恐惧的“通天教主”！

那是…“通天”！

是曾经在混沌中打过照面、有过点头之交、甚至算是有过“一饭之恩”（混沌源光）的…故人（或者说故兽）？

虽然彼时他是混沌巨兽，对方是初出茅庐（相对而言）的剑修青年；虽然双方交集极少，谈不上什么深厚交情；虽然如今对方已是威震洪荒、执掌诛仙四剑的截教圣人，而自己则沦落为需要小心翼翼隐藏身份、从县令做起的转世之身…

但这份源自混沌时期的、极其淡薄的“相识”，此刻却成了稳住道心的定海神针！

恐惧来源于未知。而当未知变成了“认识的人”，哪怕对方强到没边，那份源自位格的绝对碾压所带来的精神冲击，其破坏力便大打折扣了。

郭思彤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金色血渍。他看着自己沾满尘土和血迹的月白道袍，又感受了一下道心上那些清晰的裂纹，非但没有沮丧，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其古怪的、带着点自嘲又有点释然的弧度。

“呵…诛仙四剑…好大的威风…”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评价一个老朋友新得的玩具。“当年在混沌里，你那四把‘小牙签’可没这么吓人…拿它们来吓唬老朋友，通天…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讲究。”

他口中的“老朋友”自然带着调侃，但那份熟稔的意味却做不得假。知道了对方的“根脚”，明白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来自“谁”，郭思彤心中那份因力量差距带来的绝望感，瞬间转化为了另一种情绪——一种“知道对方很强但反正不会无缘无故来砍自己”的微妙安全感，以及…一丝同为古老存在、却境遇天差地别的唏嘘。

“看来这老小子在洪荒混得是真不错…都开始拿圣级世界当砖头抢了…”郭思彤摇了摇头，开始运转《混一玄纲经》，调动“微尘净土”的世界本源之力，缓缓修复道心上的裂痕。那些倒灌进来的圣人痛苦记忆碎片，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恐怖的冲击，反而像是一幕幕…老友的“光辉战绩”现场直播？

“永寂深渊…源械神国…千幻蜃界…”郭思彤一边疗伤，一边咂摸着这几个名字，“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结果连老通三剑都接不住…啧，虚空的野生圣人，质量不行啊。”他甚至还品评起来，语气带着点吞天兽特有的挑剔。

道心的裂纹在世界本源和《混一玄纲经》的滋养下，开始缓慢愈合。虽然痕迹犹在，短期内难以恢复如初，但根基已稳，再无崩碎之虞。郭思彤的眼神重新变得深邃内敛，那属于“宝山县令”的温润平和再次浮现，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历经亘古沧桑的了然和…一点点对“老友”如今实力的重新评估。

他抬头，再次望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晴朗天空，目光仿佛再次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那虚空战场中背负四剑、镇压三圣的青袍身影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极淡的、跨越了46亿年时光的复杂感慨，以及一句唯有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老通…剑耍得不错。不过下次…动静小点行不行？差点把老邻居的道心给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