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窥落魄夫妻心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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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一窥落魄夫妻心酸

散发着呛人的黑烟，也就能勉强照亮桌子周围那一小片地方。

屋里的陈设更是简陋到了极点。

除了一张桌面被熏得黑乎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木头桌子，几条缺胳膊少腿的破旧长板凳，几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件像样的家具了。

靠墙是一铺黑黢黢的土炕，炕上铺着的也是发黑、打绺的破旧棉被和褥子，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

此刻，就在那铺破败不堪的土炕上，正躺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瘦得简直就像是一具包裹着一层蜡黄色皮肤的骷髅，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了无生气。

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死死地紧锁着，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阵被极力压抑着的、但却依然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

每一次咳嗽，她那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着。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咳出来似的，听得人心里发紧。

咳了好一阵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才勉强停了下来。

那女人喘 息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想要从炕上坐起身来。

她的动作异常慢，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

看得出来她极其虚弱，仅仅是想要坐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她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吃力地用瘦骨嶙峋的手臂支撑着炕沿，一点一点地挪到桌子边，伸出从桌上一个豁了好几个大口的粗陶碗里，费力地抓起了一小撮玉米糁。

马卓眼神好，借着那微弱的灯光看得清清楚楚，那碗里的玉米糁都有些发黑发暗了，明显是已经放了很久，开始发霉变质了。

她把那一点点发霉的玉米糁倒进旁边一个同样缺了个大口的陶瓷罐里，又颤巍巍地舀了点旁边水缸里的水倒进去，用一根小木棍搅和了几下。

弄成了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就想往嘴里送。

这，这就是她的饭？就吃这个！

马卓看得眼角直抽搐。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掀，一个头发花白、背影却看着还算硬朗挺拔的男人，端着一个同样破旧的木盆走了出来。

他一看到炕上女人这副摇摇欲坠、还要自己弄吃的的样子，眉头立刻就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伸出大手一把就按住了女人的手。

“你这是干啥！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这点活儿有我呢！你逞什么能！”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几分严厉的责备，但仔细听，里面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关切。

他几乎是半强迫地把女人重新扶回炕上躺好，又动作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躺好了！别乱动！饭我来做！你等着吃就行了！”

女人虚弱地靠在用破枕头垫起来的炕头，无力地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长山，长山，别再为我忙活了，我，我这身子骨，就是个拖累，是个累赘。”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股子深 入骨髓的绝望：“你就让我去了吧，别再为我遭这份罪了，我不值得，”

“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顾长山猛地提高了声音，像是被女人的话刺痛了，厉声打断了她，但那语气却又很快地软了下来。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说这种丧气话！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有事！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你就给老子好好活着！听见没有！必须活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想让女人看到他此刻可能有些失态的表情，快步走到桌边去收拾桌上的东西。

马卓眼尖，注意到他转过身去的那只胳膊上，好像缠着几圈破布条，布条底下隐约还能看到正在往外渗的暗红色血迹，像是刚刚受了伤。

炕上的女人显然也看到了，挣扎着就想要伸出手去摸他的胳膊，却被顾长山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了。

“你的手，你的手又伤着了？是不是，是不是昨天又去码头给人扛那些要命的重活了？”

顾长山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事儿，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安心躺着养病，我去给你熬粥，熬得稠稠的。”

他端起那个装着发霉玉米糁和浑水的破陶罐，走到屋角那个用几块歪歪扭扭的石头勉强搭起来的简易小灶台边，蹲下身，开始笨拙地点火柴，往灶膛里塞枯树枝，准备生火。

很快，一股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浓重的中药味和呛人烟火气的复杂气味，就从墙洞里飘了出来。

马卓躲在冰冷的墙外，只觉得心里头又酸又涩，堵得难受。

关于这个顾长山的传闻，此刻更加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炕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当年可是从首都北京来的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听说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可不知怎么地，就瞎了眼似的，看上了当时也还算年轻有为、同样是知识分子的顾长山。

听说那时候顾长山也是个有才情、有抱负的热血青年。

两人情投意合，爱得死去活来。

女人甚至不顾家里人的强烈反对，放弃了城里的大好前程，像飞蛾扑火一样，毅然决然地跟着心爱的顾长山，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穷山沟里安家落户。

刚开始那几年，日子虽然清贫艰苦，但两人男耕女织，相濡以沫，倒也过得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可好景不长，当年那场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的疯狂风暴，最终也没能放过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顾长山因为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知识分子身份，再加上被打小报告说了一些所谓的反 动言论，一夜之间就从受人尊敬的文化人跌落至谷底，受尽了羞辱和非人的折磨。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所有的亲戚都怕惹祸上身，跟他断绝了来往。

昔日的朋友也都赶紧划清界限，生怕沾上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