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彩蛋：故事旧稿(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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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须磨次郎久雁离家之事

须磨次郎久雁，本为尾张地区须磨志广城主家次男。久雁自幼不善习武，倒是对行文作画兴趣有加。他身高六尺，有些驼背，大概是常被父亲叨念责怪没有武艺才能、难免有些自卑的缘故吧。

须磨久雁是个自幼不习惯于在一处久居的男子，随着时间流逝，想要离家的冲动愈发强烈，终于在十五岁时的一个夜里偷偷出逃。久雁没有一身武艺才能，所喜爱的那些高雅兴致也仅止于小童玩乐的的阶段。即便他后来的确作为画家留下了几幅颇有意趣的作品，也是在三十岁过后的事了。世人为之津津乐道的，更多是在他离家后几年的经历。

《弥地书话》中记载，须磨久雁自幼被称为“麒麟子”，盖取自其身材修长，多才多艺之意。又有说法称这源自于他幼时常做相似的梦，梦中自己并非人类，而是化身成一只四脚的野兽飞驰于平广的原野中。梦醒时分，围绕周身的只有冰冷的四壁，两者之间的落差愈发令年幼的久雁焦躁不堪。

久雁虽不善与人争斗，却是逃跑的一把好手——他的这一才能，从离家当天开始才得以显现出来。须磨志广城主生性谨慎多疑。担心随时会有外敌入侵，他责令武士在三之丸外日夜巡游以防外敌，此人又对子女严苛有加，从不放任年幼的久雁及其兄弟姐妹自由离开本丸。这使得久雁的离家过程绝不会一帆风顺。当天，久雁预想无法成功离开，权当一试城中戒备，临走时甚至没留下一封家书。借着月色，他翻窗离开自己的房间。是时虽已入夜，城内仍燃着摇曳的灯火，使得周遭处于一种半明半晦的色调之中。久雁缓步慢行于城内狭窄的道路之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心脏在年轻的胸膛里嗵嗵直跳。幸运的是，从本丸出发一直到三之丸的路上，久雁没有遇上一个人。

久雁一路顺通地移动到了弥地城门之前。与此刻精神紧绷的他仅相隔不到五米的位置，两名武士正困倦不堪地背向他站着岗。秋日的夜风灌进久雁的袖口，令他感到一阵阵寒冷。他在原地站了约有一刻钟，被冷风吹得有些想要退却。就在这时，其中一名武士说想要离开如厕，另一人旋即附和说打算跟着一块儿去。久雁的心头仿佛有一团被重新引燃的野火，将他冰冷的双手双脚重新温热了，再不给自己打退堂鼓。隔了几息时间，盘算着两人应当已经走远，他立刻一改方才蹑手蹑脚的架势，向门扉的方向大步奔去。

城内熟悉的焚香味开始变得稀薄，须磨久雁眼前逐渐现出缎子般的星河来。此时的他还并未来得及思考未来要去何方、如何生活的问题。这样不计后果、只知道闷头往前冲的久雁，此后却从未遇过什么大问题，从这点上看，大约其气运果真如外号所言那般远胜于常人吧。

须磨久雁继续往远离城的方向奔跑着，他的五感被新鲜的自由的气味填满，目光上行，追着天顶的行星。这时恰好有几名武士在外郭巡游，都喝了酒，大约六七人成群结对地并列走着，身形晃晃悠悠，彼此间逗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冷夜中回响，好似一群野猫在开会。一边是只顾得与同行人说话的酒鬼，另一边是沉浸于得以出逃的喜悦之中的赶路人，尽管双方的动静都不小，却并未察觉彼此。直到狭路相逢，撞上面了。久雁望见这群人时，彼此相隔已只有不足十米距离。武士中醉意不深的，也借着月色看清了久雁的面容。

“……次郎少主？”

久雁正苦苦思索脱身之计，为首的那人已先一步辨识出了他的身份，他心中的算盘敲到一半，落在地上，摔成了铃铃作响的珠子。再迟疑一步则前功尽弃，须磨久雁也不多想，一咬牙，竟朝着那群武士直冲而去。

根据事后武士的回忆，须磨次郎久雁少主面对眼前这群年轻力壮的习武之人面无惧色，倒令得在场的武士呆滞了一瞬。

少主夜里出门又表现异常，几人虽不知原因，只是本能觉得应当将其拦下，带回城中。见久雁迎面冲来，几人又是困惑又是震惊，竟呆立着毫无动作，回过神时，那脖颈修长的少年已然飞身至面前。武人们立刻默契地分散开来，阻断他的行径。而久雁速度未减。

他将身体压低，后脚发力，身形划出一道弧线，竟从武人身间的狭缝飞窜出去——那绝非寻常小子所能做到的动作。久雁精致的长袖透着淡淡的月光，好似一匹瑞兽的角，梦幻姿态果真如身策麒麟。

自那之后，须磨久雁又屡屡从绝境中逃生。关于他的异闻既包含史实，也有杜撰的传奇。之所以并非一名武将的他的故事能得以流传，恐怕也包含着寻常百姓的祈愿吧——战乱年间的黎民百姓不上阵杀敌，自然不祈求武功战绩，只望危急关头能如麒麟子那般化险为夷。而对多年漂泊的须磨久雁而言，这脱身之术恐怕也远比一身武艺要珍贵的多。

2拜师之事，及更名之事

须磨久雁出走一事，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为人所知。这是出于须磨志广城主的考量：要是令人知道了弥地城主家的公子如今流落在外，想必会有人打起用久雁的安危威胁城主的主意。正是战火纷飞之时，南部正打得焦灼，位于尾张的弥地虽暂时无事，假以时日后恐怕也难以保持当下的平和吧。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在思索未来该去往何方时，久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北上。因为他的乳母是个北部地区出身的女人，曾向久雁描述自己记忆中的北方：被大雪覆盖、山中有熊出没；白昼短而夜晚漫长，比起人的居住地，倒更像是有灵的神与妖魔的住所——须磨久雁被那些故事所吸引，心中愈发生出总有天要去北方看看的冲动。另一方面，久雁对于北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燕子能感知下雨，或是老鼠能感知地震一般，他觉得北方有什么吸引着自己。须磨久雁说不上原因，只是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

身边没有护卫随从，久雁担心继续使用本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便改用“次郎”作为假名。离家时久雁身上带了些盘缠，他深知自己没有的维生的本事，离家后再赚钱币将变得困难，便在生活上精打细算。在须磨久雁原本的计划中，这次出走并非一去不返，仅仅只是尚处叛逆时期、内心焦躁不已的少男的一时冲动，流离在外，体验过激动与辛酸之后，久雁便会重返须磨家——最初会将“次郎”用作假名，也是由于他不想完全斩断自己与须磨家之间的维系。

不久之后，本岛中部开始有了某名年纪轻轻出身成谜的画师的流言。令这名叫次郎的画师名声渐起的不是精湛的画技，而是关于他待人接物的传闻。

须磨久雁生性善良，尽管是城主之子，却因年幼且武艺拙劣，从未被作为将门之才培养，他的善良秉性因此得以保留。尽管决定要节衣缩食，旅途中每每看见穷人的苦难，久雁仍旧于心不忍，慷慨解囊。久而久之，作为“次郎”的他开始被人戏称为“散财画师”。他为当时的乡绅作画，有时也会进行寺庙里壁画的修补，以此赚取费用。

随着钱袋中的积蓄逐渐减少，须磨久雁的北上之旅行至越中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