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夜城（11）(1/1)

首发：~第27章 不夜城（11）

燃灯节后一月，钱谦生终是和文阁老回平京复命，我又回到寂寞冷清的岁月，秋风起后，一日冷过一日，我早早便披上轻裘，奇怪的是，夫子的课业却容易许多，我夜间也有空闲可以帮予陌缝制衣衫。

这日早课后，夫子将我和予陌留下，神情有些凝重，我极忐忑，不知会发生什么，却听他沉声道：“太后薨逝，端王殿下已赶回平京，我晚间也要启程回平京，明年开春才会回不夜城，你们未得皇上宣召，只能留在此地，我已将课业交给掌宫嬷嬷，你们每日来领一份即可。”

送夫子出宫后，我和予陌回到玲琅轩中，换下宫装，又将钱谦生给我们的不夜城地图带上就准备出宫，不曾想在宫门口却站在掌宫嬷嬷，她一脸严肃，无论我如何恳求，她都拒不开门，我还待恳请，予陌拉着我回到玲琅轩，然后背着我翻上亭顶，我只觉得他几个跃起之后，我们便到丹梵宫外。

这是首次没有随从在侧，我们自由自在的徜徉在不夜城中，果真如钱谦生所言，不夜城的繁华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描述出来的，我只觉得满目辉煌的灯火，不时有华丽的马车从我们身侧驰过，马车上锦衣的少年少女面带幸福而兴奋的笑，一眼看去，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令人羡慕。

不时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自我受伤之后，服下的丹药太多，令我的头发变成银色，他们好奇的打量着我，由于关注的人太多，我们不得不躲进小巷，予陌将他的汗巾绑在我头上，遮住我的头发，我们这才重又回到大街上。

走过两条街，突然听见喧哗声，有人闹事，我兴奋起来，可以拉着予陌循声而去，果然几个少年围住一个衣衫褴褛的高大孩子，四周的大人不住的呐喊，“打死他，打死这个小贼。”

我们挤进人群，那高大的孩子手中拿着一个纸包，虽被几个人围攻，但他只是护住要害部位，并不还击，也不发一言，我看那些少年出手越来越毒，直要把他打死一般，忍不住拉着予陌挡在那孩子之前，“你们再打，他会死的。”

那些人互视一眼，为首的少年冷笑着，“哪儿的小丫头，滚开，这小贼偷我们的东西，打死他，报官也不会管。”

偷东西就要被打死吗？那以前我和予陌在平京城，一早死过百次，忍不住笑起来，“是吗？偷什么？”

“这小贼在福运楼帮工，竟然偷客人的东西吃……。”

“我没有，”那孩子在我身后大吼起来，“我在福运楼帮工三日，一文工钱未结，我爹……，我爹快要饿死，这是那个客人给我的。”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油纸包，我闻到烤鸡的香味儿，想到他事父甚孝，我不由想到阿娘，心下一悲，从袖中取出一粒金珠，“这烧鸡我买……。”

“不要买，”那高大的孩子大声道：“这烧鸡本就是那客人给我的，为何要买？”

我忍不住转身看看他，他一脸倔强，“这位贵人，谢谢你相助，但我没做错事，若你出钱，便变成我不对。”

他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但眼神仍然坚定而倨傲，我突然想到文贵妃在皇帝面前的据理力争，虽然身份不同，贵贱不同，但他们身上有一股令我佩服的傲气，我忍不住又笑起来，将金珠收回袖中，“予陌，你帮帮他吧！”

站在人群中，予陌冷淡的环顾四周，“滚。”

那些少年虽然有些畏惧予陌的气垫，但予陌孤身一人，他们互视一眼，竟然欺身上前，齐齐攻上前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些少年已被予陌打倒在地，一时之间，他们在地上不住翻滚，大声呼痛，四周围观的人群大感诧异，均未想过战斗结束得这般快。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那孩子挡在我身前，我万没想到，他不仅有骨气外，还临危不惧，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到保护我。

带着那孩子进入福运楼，早已得到消息的掌柜战战兢兢的奉上两串铜钱，“闻贲，这是你的工钱，明日你……。”

看他的口型，似乎是想开除闻贲，可是看到予陌冰冷的眼神，他咽下口水，“明日你照常上工，下工时结工钱。”

来到街上，闻贲来到旁边的小摊上，花费半串铜钱买下桂花栗子递给我，“两位，闻贲身无长物，多谢两位仗义相救，这包栗子请收下。”

我把栗子放在侧袋中，他长施一礼，便匆匆离开，我看看予陌，他背起我，悄悄的跟在闻贲身后，快速的穿行在不夜城的小巷中，很快，我们便到不夜城下城，那是不夜城平民居住的地方，与上城相较，这里人声嘈杂，各种气味儿混合，我几欲呕吐。

远远看见闻贲进入一破旧的小院，予陌背着我无声的潜进院中，与其他地方相较，这院落打扫得极干净，很快，屋里有火光亮起，予陌闪身到屋角，却见闻贲推开窗子，一股黑烟冒出，看样子，照明的，是林中的枯枝。

“爹，”闻贲的声音很是欣喜，“这是烧鸡，我从钱四娘那儿买的粥，您吃一点吧。”

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响过后，是苍老的说话声，“贲儿，是爹连累你。”

没有说话，听声音，闻贲似乎在收拾什么，“爹，我今日遇到贵人，朱老板给我结算了工钱，明日，我就去给您买药，您喝完药，就会好的。”

在我和予陌的生命中，从未遇过这样的贫困，可是一包栗子就要半串铜钱，闻贲那一串铜钱，能买到多少药？

待闻贲睡下，予陌自窗下拿出药方，我快速看过，将它记在心里，予陌背着我找到城中的安乐坊，悄悄潜进药房，照着方子抓药，一气呵成。

将药放在闻贲家门口，正要离开，门却无声的打开，闻贲神情平静的看着我们，我正要说话，他却闪身出门，将药提起，然后找一个干净的药罐，开始熬药，他没有问我们这些药从何而来，也没有问我们为什么帮他，待他将药罐放在火上，他返身走到院中，爬上院子里唯一的枣树，从树上摘下满满一兜枣子，“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