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鹤岗日记二十一(1/1)

首发：~第31章 鹤岗日记二十一

当你老了

爱尔兰 威廉巴特勒叶芝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唯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在炉罩边低眉弯腰，忧戚沉思，喃喃而语，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2019年11月8日

今天是立冬。鹤岗已经供暖一段时间了，对门已经不能住了，夜里太冷，他还是被冻感冒了，十月份就搬过来了，我让小杨采购了大批量的感冒药，消炎药，退烧药，抗病毒口服液，还有金银花板蓝根之类的药，整整两大纸箱子。十月一那天，一楼那户结婚，从前几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结婚那天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没有去看，甚至都没有从窗户去看，我一向不喜欢热闹，对热闹的事情也从不会感兴趣，十月二号以后下面就消停了。十月十号那天晚上，我给李哥打电话，告诉他我回鹤岗了，我跟李哥说，想吃李嫂包的酸菜馅饺子了，问他哪天能给送过来点儿！李哥听我这话，高兴极了，他打包票让我明天一定吃上酸菜馅饺子！在我预料之中，李哥第二天会来，我把家里一些他的痕迹都抹去，简单的收拾了下屋子。

第二天，男人一天都在卧室的床上躺着，知道那天李哥李嫂会来，还有就是，他的感冒时好时坏，那几天都感觉他有气无力的，也许生病和心里的压力也有些关系吧！下午四点多，外面有人敲门，我开门看是李哥李嫂，把他们迎进来，我说这么晚了以为他们今天不来了呢！李哥李嫂笑着打趣他们连夜包饺子冻上的事儿，从我昨天打完电话一直到后半夜一点多，他们都在为我包饺子，本来上午就想来着，一看饺子还没冻上，就等到了下午，这才来，我心里被他们感动的呦，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鹤岗人，小杨和同事们，李哥一家人，靳老板……都是仗义热心肠，纯朴还善良！这一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真的爱上了鹤岗！因为鹤岗人而爱上了鹤岗！我和李嫂把饺子放进冰箱冷冻室，然后，我为他们泡了一壶茶，拿了水果，和他们开始聊起这几个月自己的状况，其实那都是前一天临时抱佛脚想出来的，我跟他们说，就暂时不走了，还有一部作品没有完成，年底得交稿呢！李哥李嫂说回来了就好，有什么需要告诉他们，随叫随到！我说那是肯定的，以后少麻烦不了李哥李嫂呢！我们又聊到李哥家的事，知道他儿媳明年春天的预产期，我也替他们高兴！不知道给李哥李嫂拿回去点儿什么好，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也不想送他们，想给些钱，又没有个说头！我正心里犹豫不决送什么给李哥李嫂呢，他们就站起了身，李嫂说她还得和李哥去趟她娘家兄弟那儿，改天再过来！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了，随手拿了个袋子，把餐厅和厨房靳老板送过来的那些进口食品给他们装上些，又给他们拿了几袋虾仁，几袋子干果，我是尽量拿贵的东西，他们说什么也不要，说家里什么都不缺，我说如果不要那我就给钱了！我说，没刻意的为他们准备东西，这些东西买的太多了，就随手给他们拿回去！后来，在我强硬的态度下，他们终于拿着东西走了……

十月底的时候，小杨带着女朋友来家里了，那个女孩长相秀气，活波可爱，和小杨看起来好般配的样子。他女朋友嘴巴很甜，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亲热，我对她也很有好感，很喜欢她，小杨叫她小鹿，我也这样称呼她！小鹿性格活波可爱，长相甜美可人，难怪小杨这几个月一心想领过来给我看。她不但长的甜嘴巴甜，手脚也勤快，小杨做饭她来打下手，整顿饭菜我没有插上手，客厅的电视放的声音很大，要是男人在卧室里不小心咳嗽一声，在客厅里是听不见声音的，卧室的门只要是有人来就被他从里面反锁上，不过那几天他偶尔还是会咳嗽一两声，他说如果他忍不住想咳嗽尽量把头埋在被子里，嘴巴用被子捂上，声音尽可能的小一点！那天，小杨小鹿还有我，三个人一直到中午吃完饭都没怎么进客厅，他俩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吃饭也是在餐厅，我们三个有说有笑，厨房里热热闹闹的！他们做了六个菜一个汤，炖了个牛肉，一个香炸马哈鱼，还有一个熘肉段烧茄子，一个五花肉炒酸菜，一个肉丝拌粉皮，还有一个豆皮肉卷，又做了个菌汤，菜式都比较简单，大多是我问了小杨小鹿的口味后，都是按照小鹿爱吃的口味准备的材料。这顿饭吃的也是很开心，我觉得，只要有小鹿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冷场！吃完饭，他俩简单的帮我收拾完就走了，怕耽误我写作休息。

那天送走了小杨两人，我才敲门让男人出来，他好像真的病了，有气无力的样子，出来吃了饭后没吱声又躺回了床上，床边我看到有一个小塑料桶，里面有少部分的黄黄的液体，这应该是上午他无法出去又想上洗手间的“成果”吧！我提起来想倒掉，他看到我的动作赶忙让我停下来，他说他还用呢，回头他自己倒掉！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拿着去了洗手间，倒完之后又拿水冲了一下。回到卧室，看到他那略显尴尬的表情，我口气轻松的安慰他没事的，让他别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逃犯，一年多的朝夕相处，面对他时竟然莫名其妙的不再恐惧和害怕了，甚至有一种好似“亲人”的感觉，他的情绪跌宕起伏也会影响我的心情，他的不安也会让我不安，他生病了我也会紧张担心……我作为一个知法懂法的有文化的人，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不对的，可是我又不能不这么做，我也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的善良和同情心，一直在用那些我在意的东西在拿捏我。就比如，他一直在强调着，如果我出卖了他，报了警或者离开这里逃脱掉，那么就是熄灭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束光亮，他仅有的那抹希望之光，他还尚存的没有泯灭的相信“善”的人性之光，那样的我就是在毁灭他，他的身心将会被打入无边的深渊，他也不知道那时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来，也许他会黑化报复，也许他会更加极端的选择死亡……他跟我说，让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去自首的！刚开始时听到他的这些话，我心里是恐惧害怕的，后来听到他的这些话，我心里更多是无奈的苦笑！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的，他不会再伤害任何人。我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还没有泯灭的正义和善良，还有那颗被坚硬外壳包裹住的柔软的心！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的确是毁灭了他，也的确是把他对人性对生活残存的那点希望之火踩灭了，更是把他打入了无边的深渊……这些我都相信，但唯独一点我也是坚信的，那就是他不会再做伤害别人的事。他可能真的会在极端的情况下选择自我了断，但他绝对不会再去伤害任何人，因为他不想让他在乎的人对他失望……

十一月二号那天，他已经好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了，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了，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我说把医生请到家里帮他看看，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有时能听到他自言自语，像是在跟我说话也像是跟自己说话，因为声音很小。他有时会说：“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我没敢去问他说的是什么，也许是他内心所承受的东西需要一个了结，需要一个结果，也许是那还没有完美画上句号的案件……我知道，他内心是早已崩溃了的，能让他强撑到现在的东西，一定是对他来说最在乎的东西吧？那天，吃完中午饭，他说他想去楼道去透透气，我就帮他开了门，他走出去的同时我去了卧室，帮他把棉服拿出来给他披上，他身上只穿了一身薄棉的睡衣，楼道里气温很低，我怕他感冒加重。就在我拿着棉服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一长串的闷响，我赶紧走出门口，这时的他已经不在门口了，而是……顺着楼梯台阶滚了下去……我当时吓坏了，赶紧跑下楼梯，把他扶起来，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还好没摔坏，我和他都没敢发出声音说话，因为这个单元楼下已经有人入住了。我扶着他一步一步缓慢的回了房间，让他躺在床上，看看他的胳膊和腿，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也可能是穿了一身薄棉睡衣的缘故吧，我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说不知怎么就一脚迈空了，我问他碰到头了吗？他说不知道，我又检查了一下，的确没看到明显的外伤，我才把心放下来。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他的房间了，看他起床很费劲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疼，我过去看了看，问他哪里疼，看到他指的几处地方都青紫青紫的肿了起来，当时吓了一跳，从医药箱里拿了消肿止痛的药给他喷上，让他卧床休息两天，那两天饭菜都是我给他端过去的，放在大托盘里，他半靠在床头吃的，后背给他垫了两个大大的软枕。前天，他已经出入自如了，身体症状也见好转，也能做些简单的活儿了，比如前天跟我一起包了饺子，昨天把自己的床上用品和该洗的衣服都洗了，说话也有些底气了，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这些天，为了让他身体尽快的好起来，我在研究药膳，也一直在尝试着做，以此来给他补身体！今天是立冬，一早我开始整肉馅，和面，立冬吃饺子，他非要帮忙，我就让他坐在那里擀皮，吃完饺子，他去床上躺着，而我，收拾完，开始写日记，已经很多天没写日记了，这一个多月，想想能被记录下来的事情，还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