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凝视夜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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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蒙洛索夫转身又将身边的一位红海军上校军官介绍给陈副司令员，笑道：“这位是安德烈上校，这次是伴随苏海军太平洋舰队参谋长、海军少将彼得洛夫，来华办理交接驱逐舰的。他们从海参崴启航，穿过对马海峡，刚刚抵达青岛，恰逢我来此有事，就特意赶来想观摩下贵军的空降兵训练。”表面上安德烈是来青岛交接驱逐舰的。顺便看看时任军事顾问组组长的姐夫罗蒙洛索夫。其实他另有所图，便也设法受邀参加了舞会。

陈副司令员抬眼看去，这位安德烈海军上校四十多岁，军姿笔挺，目光敏锐，看得出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逐朗声笑道：“哈哈……，欢迎，欢迎！我们解放xx，大力发展海军正需要贵军的帮助。”安德烈上校不敢怠慢，趋前几步迎了上来。后靴跟一碰抢先行军礼与陈副司令员见面。同时用流利的汉语自我介绍道：“苏军海军上校，安德烈！”。

“哦，汉语说的不错吗，怪不得让你来办理交接。”陈副司令员略显惊讶的说道。

x军长是专门来迎接罗蒙洛索夫的，对安德烈这样跨军种的军人并不怎么买账。但安德烈既然是来送驱逐舰的，这态度就不一样了。因为下一步解放xx，自己麾下的空降兵必须要与海空军密切协同。对有登陆实战经验的xx海军，内心不能不产生兴趣，所以在交往规格上就自动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毫不犹豫的主动上前搭讪：“你这次带来了几艘！可以立即投入作战行动吗？”

安德烈看见对方军衔，忙立正行军礼躬身笑着说道：“我这次带来了，‘列什切里内依”号和“列齐威”号的两艘驱逐舰’，余下的两艘正在大修估计明年才能移交”。对于本地驻军表现出来的热情，安德烈当然是欣然接受。

罗蒙洛索夫中将与这三人都是旧识， 陈副司令员对中将一行人的莅临表示欢迎，双方相互寒暄了几句。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起进入俱乐部的大厅。这时一个少校军官快步走来，低声对政委报告：“鸡尾酒会，按要求一切都已安置妥当。”政委对罗蒙洛索夫笑着说道：“罗蒙洛索夫中将，今天我们为将军一行准备了鸡尾酒晚宴。为大家接风洗尘，请！”

说到这里，又转头对顾问组一行示意：“请诸位一起出席吧……”。

罗蒙洛索夫也微笑着点头回应：“贵军太客气了，那我们就叨扰了。”

宴会厅的面积很宽敞，布置的一应陈设也是大方气派。中间还布置了一个很大的舞池，整个大厅又被分成若干个功能区，在区域间隔的通道上有一系列长桌，白桌布上面摆放着新鲜水果，美酒佳肴和鲜花，身穿统一服装的侍者守在一旁，一切都安排的迥然有序。

看到罗蒙洛索夫中将在陈副司令员等高级军官陪同下走进来，大厅里顿时一静。随即压低的议论声又是纷起，大家都将目光看过去。却是知道分寸，不敢大声说话。

七彩皱纹纸同和平鸽用彩带串起悬在空中，灯光在打蜡地板上投下斑斓的色彩。军乐队吹完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紧接着又奏起了《喀秋莎》，浪漫的旋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荡开涟漪。水晶吊灯下穿着军装的人群里参合着些西装革履的人，可能是参加舞会的外交、翻译、工作人员。门廊立柱间来往穿梭着白色服装的服务人员，人们三五成群地低声聊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这时一个高挑婉约又飒爽英姿的女军人出现在门口，淡眉杏眼。一身普通的军装却穿出天价奢侈品牌的气场和味道，气质斐然分外抢眼。人群中轰然爆出一阵低语声，引起了此时受邀参加舞会的安德烈注意。看见林雨婷也是感到眼睛一亮，禁不住把他的视线更久地停留在林雨婷身上。他不着痕迹的朝她瞥了两眼，仿佛觉得她穿这套军服比穿公主服还更漂亮。特别的富有东方文化蕴含的诗意，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安德烈穿着黑色厚呢双排扣红海军礼服，梯形肩章，勋章耀眼。领花、叶子都是金属丝线精工刺绣的，中间是金属的铁锚和金属丝刺绣叶子。戴着白色的大盖帽，拉风的杵在几个苏军顾问的中间，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他怀着降尊纡贵俯就的心绪前来出席舞会，试图从中寻求点东方韵味的乐趣，摆脱枯燥单调的军旅生活。没想到碰上这样的艳遇，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呆呆地看着她，私心暗喜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手里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蒂，大胆的直视着林雨婷。炙热的眼神被升腾的荷尔蒙所笼罩，虽没饮酒人却早已微醺。

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悄悄拉扯了一下熨烫挺括，折痕正直的礼宾服。弹了弹没有一点灰尘斑渍的裤角，站直原本斜依在柱子上的身体。就手解开手套纽扣，白皙的手指潇洒的梳理下挺翘的小胡子。用他不逊于专业画家的艺术眼光，欣赏着光晕下轮廓梦幻般美丽的剪影，像军中玫瑰一样娇艳的少校女军官。他没有丝毫犹豫，顺手从桌上的花瓶中抽出枝玫瑰花。军装笔挺，仪态洒脱的大步迎了上去。

眼前女军官的确有些惊艳，一双清澈萌动的杏眼，黑宝石般灿若星辰，凡是真爷们看一眼便终生难忘的那种。

灯光下安德烈热切的瞪着双眼，眸中迸发出炽热的火焰：“能否冒昧的请您共舞一曲，请赏光。”汉语流利用词优美，嘴角含笑。谈吐间充满了男子汉的磁性，暗地里擦出暧昧的火花。他站在舞池边缘手拿玫瑰顺势揽住林雨婷的腰。同时想抓住林雨婷急欲缩回去的手，林雨婷急中生智拿起待者托盘里的高脚杯，及时挡住了眼前的熊掌。那只熊掌悬停在半空，一下子凝滞不动了。

她杏眼逡巡蓦然发现安德烈那双满带侵略性的眼光，正有意无意地掠过自己衣领处的那一抹雪白。不由面带红晕微垂下臻首，另一只手搓着裙子边角，心中不由显出一丝慌乱。

透过盛红酒的玻璃杯，她窥视到门口迎接宾客的赵xx那张皱巴松弛的老脸。他发福的身体堵住了大半个过道，同苏方首席顾问罗蒙洛索夫寒暄正酣。看到这边林雨婷婉拒的小动作，一向八面玲珑的他沉默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始而愕然，继而不悦。隐蔽的投射过来一道带压迫感的冷芒，尽管他掩饰的很好脸上带着笑意。林雨婷却知道这个人醉心仕途，虚伪冷酷。是个擅长暗里挖坑整人的主，不便得罪的小人。也知眼下不是避嫌的时候，免得将来应景的时候，落下挨整的话柄！逐颦眉一笑，左手就势落下虚搭在安德烈的肩膀上。微舒淡眉低笑道：“谢谢，哪就让我们边饮边舞吧。”又偏着小脑袋似笑非笑的小声补上一句：“敢不敢打个赌，酒撒出来算我输。但你输了就要有点绅士风度，学会尊重妇女。”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调谑的逼视着对方的眼睛。安德烈嘴角一挑，用流利的汉语自信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低下头来，诙谐的微微行了个鞠躬礼。举手和林雨婷隔着酒杯虚握，荷尔蒙突地涌上安德烈的心头。他涨红了脸，俯身辩解道：“少校同志，中国佛教云：“色即是空，人的善恶只有神佛可以裁判，世人是无权评论的。”

安德烈来中国后，人们常常找他谈论政治和敏感的技术问题。他毫不掩饰想摆脱这些无聊的斡旋，迅速跨入欢愉空间的欲望。他稍微昂起头，嘚瑟的伸出一条仙鹤腿，等待着音乐节拍的响起。乐池里的军乐队奏起了舒缓的华尔兹舞曲，两人身姿在地板上同时微微一沉，迈起徐缓优雅的狐步滑进灯光斑斓的舞池。

林雨婷的军靴敏捷、轻盈地落在镶花地板上旋转起来。眼睛里闪烁着青春的光辉，自然、欢乐、 雅致而且充满朝气。她的魅力在于她的气质和谈吐总是比外在的美貌更引人注目， 在她跳华尔兹开头的三步舞时。安德烈锐利的目光从她肩上望出去，环顾着人头攒动的整个舞厅。西厅廊房一侧的咖啡角，是中国军界少壮精英荟萃的地方。他注意到苏军机要参谋迈着稳健的步伐，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罗蒙洛索夫面前，递给他一个密封的档案袋。

安德烈移动着富于节奏地步伐，带着雨婷先在椭圆形舞池边上翩然两下。然后随人流滑入大厅的灰色地带，林雨婷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裸露的圆润胳膊使人产生一种大理石般凉爽的感觉。安德烈托起舞伴拿着高脚杯的左手，来了几个华丽的旋转，音乐的节奏愈益加快了。每隔三拍旋转一次，旋转时，舞伴海蓝色的裙子尤如涌动的浪花，环绕着苗条的身材恰似点燃的蓝色火焰。而她本人则如夜空划过的星辰，点亮了俗世黯然生发的红尘。

聚光灯下安德烈改颜相敬的面部表情，一扫从前那种虚伪、客套、慵懒、高傲的样子。他的笑容和眼神显的单纯、坦然、不太惹人嫌了。

林雨婷微微侧着头，浓密漆黑的发辫在头上盘了两圈。眼眸仿佛罩了层云雾，若隐若现，脚下划出轻盈流畅地狐步。袒露的小腿有点勾魂摄魄，接着几个无拘无束地连续旋转。克格勃(kgb)出身的安德烈惊讶的发现，高脚杯里的红酒竟然一点波纹也不起。从对方风致翩然的动作和舞步上几乎看不出丝毫影响。高深的动平衡技巧展现的淋漓尽致，光影下他翘起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训练有素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额角刹那间沁出冷汗，精神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心里那点儿猥琐的绮念，就像阳光下的融雪，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名的惯性思维定势，使他的戒心瞬间陷入了危险的巅峰状态。有种想发泄的冲动，又有点投鼠忌器的忌惮。虎口肌肉不由神经过敏地微微痉挛起来，目光灼灼的眼神里透出股拿捏不定的迟疑和彷徨。

舞场氛围渐入佳境，同刻板流俗的交谊舞不同，两人现场即兴而为。安德烈舞姿中的飞旋加跳转，显出哥萨克舞大胆奔放的高技巧性。同时他的心理防线却在挣扎中不断后退，他想要一步步的踏碎对方看似脆弱的防线。而林雨婷则不卑不亢，那杯红酒也始终稳稳的挡在中间。两人的对舞更像一场外交上的较量和斡旋，这场华尔兹与哥萨克舞的参合算是登峰造极的心态尬舞。国家利益和外交礼仪的完美契合，极致尬舞是这场舞蹈的心理表达。

不断有舞者从他们身边经过，汇成光怪陆离的一圈环形彩带。演奏的舞曲在林雨婷耳膜中回响，它所能唤起的只是她对往事片段的零碎回忆。安德烈感受到舞伴洞察一切的眼睛，朝他瞟了眼。而后目光像越过一尊石像似的，悠然望向远山。无视的把他撂在一边，直接把他边缘化了。

安德烈仍然高傲的昂着头，面上不动声色。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附庸风雅。他汉语谈吐自如，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无不符合众人心目中红海军军官的形象。当然，这也是他刻意为之，目的是彰显自己深厚的文化素养和在军界的特殊地位。其实他精神上的优越感早已备受打击。沮丧的笑容有些僵硬，内心的煎熬甚至导致有点面瘫。他的舞姿也从洒脱转为小心翼翼和拘谨，舞步的肢体语言呈现出查尔兔扭扭舞的魅力元素。特别贴切的表现了他的尴尬心境，挖掘出过气的贵族死灵魂内涵。

彷佛喝了一杯醒酒茶，猛一愣神间。他把心绪从诗和远方拽回眼前的苟且，砰然关上心扉。把神魂颠倒的一缕情思扼杀在萌芽状态“我这是怎么了，脑子里竟会冒出这么多荒诞无稽的念头！”他的额角上横起两三道深深的皱纹，心理层面上一番自制力的拼搏，终于恢复了些漫不经心的表象。

安德烈出自军人世家，父辈是沙皇时期的贵族，当年追随沙皇俄国黑海舰队司令马卡洛夫中将，和东乡平八郎率领的日本联合舰队作战。结果马卡洛夫乘坐的旗舰碰上了日军布雷舰队头天晚上布置的水雷，战列舰带着马卡洛夫及安德烈父辈在内的649名官兵葬身海底，一艘排水量11万吨的巨舰，就这样消失了。后来对沙皇腐败不满的安德烈，参加了“阿尔乐芙巡洋舰”的水兵起义，秘密加入捷尔任斯基创办的“契卡”克格勃（kgb）前身，最终成了红海军的一员。但没有人知道他还是个隐藏很深的双面间谍，跟所有在上层社会出生的人一样。安德烈喜欢笼络那些，未被打上上层社会烙印的精英人物。将他们收入自己囊中，为自己所用。

安德烈放慢舞步，直接向大厅咖啡角的聊天群跳去。

嘴里对舞伴用汉语说道：“谢谢，感谢您的赏光，很荣幸和您认识。”最终把带刺的玫瑰送到咖啡角，中国军界中层精英聚谈的地方。暗地里竖起耳朵，雷达般的一路扫描而过。

雍容尔雅的客聘乐队指挥，舞动指挥棒划出一个平面图式的舒展动作。双手果断、干净、有力地收在音符的结束"点"上。随着乐队旋律结尾的休止符，安德烈引领着舞伴，在原地急剧地旋转了两个半圈。林雨婷的裙子展开得像一扇开屏的孔雀，出于“与狼共舞”的危险预感，她忙一个轻灵的卧鱼顺势蹲下。落下的裙子，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曲膝蹲下的性感长腿。林雨婷飞红着脸，小嘴微微一撇，慢慢饮下杯中红酒。再抬头时已完全恢复正常，眼眸不着痕迹的瞪了安德烈一眼。

安德烈嘴里对舞伴用汉语说道：“谢谢，感谢您的赏光，很荣幸和您认识。”

林雨婷嘴角噙着略带轻蔑的一丝微笑，慢慢站起身来，让裙裾自然落下掩住膝盖。安德烈的坏笑僵在脸上，空气短暂的凝结了几秒，楞了片刻后他深深的鞠了个躬，垂头低语道：“佩服！少校同志我认输。”随后挺直身体抹去脑门上渗出的汗水，焦躁的扯开了军礼服衣领钮扣。敞开的内衣隐约露出系着肖像宝盒的镶钻颈饰，精致的肖像盒用根银链子吊在他的脖子上。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安德烈一跤滑倒在硬木台阶上。耳旁一声俄语“滚！你这个臭鼹鼠。”侧面视线外的不远处，一双冷厉凛然，鹰视狼顾的眼睛，正鄙视的从圆桌后射向他。

随着变腔走调的呻吟声，安德烈脑海里一个衣袂飘逸的靓影退去。那双清澈温婉的眼眸，慢慢变淡消失在空中。“怎么回事？”他张目四顾无人，只感到头痛欲裂。

“啪啪！啪……”他突然感到脸上挨了几巴掌，可四周又看不到任何异常现象，一时脑海里各种恐怖的幻象纷至沓来。两个工作人员赶忙上前扶起摔倒的安德烈，在三角钢琴欢快的旋律中，一位不知名的外邀艺人正在麦克风前一展歌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