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步步惊心(1/1)

首发：~第35章 步步惊心

也许，从小与老人相处习惯了吧，玛利亚初见眼前的老太太，心里尚存好感。

经过短暂的护理培训之后，玛利亚在小木屋外的一棵树下，提心吊胆地见到了这个弱不禁风的老人。

高大的白桦树像一柄巨大的华盖，顶着葳蕤葱茏的树冠，阳光透过树梢照射在青白色的斑驳树干上，映衬得一半的树皮显得清晰亮白，和旁边老人的苍苍白发相得益彰，秋风萧瑟，落叶随风抖落，如同老人凌乱飞舞的耳畔发丝一样，昭示着生命年轮的更迭交错。一缕光斑在老人苍白的脸颊上纷飞，她木然孤寂地坐在轮椅上，两眼空洞地望着远方，不知何所思不知何所忆？

沿着曲径通幽的小道，玛利亚与弗里达相伴携行。

一段郁郁葱葱的缓坡过后，他们先后跨上了木质台阶，几经辗转，木屋近在咫尺之间。木板支撑而成的通道，传达着“噔噔噔”“噔噔噔”的踩踏声，然而二人及至眼前，老人也未曾回首相望过，仿佛是已经石化的一尊塑像。

“这是玛利亚，义务服务员。”弗里达两手扶着老人的肩膀，弯着腰身，双目亲切地注视着老人的眼睛，大声说道。

玛利亚心里暗自思量：看来老人耳朵背。想必，眼神昏花思维迟钝。

老人，慢慢转过头来，顺着护理组长的手势，看到玛利亚，眼睛里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定定地凝视而已。

玛利亚心里像猫抓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按理说自己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却不曾遇到这样令人如坐针毯的长久注视。她不禁心里一阵慌乱，局促不安地笑着，伸手想去握老人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只裸露着青筋干枯的手，可是老人忽而转过脸，将那只手收回膝头。一刹那间，令她尴尬无比，不得不将伸出的手探到自己的后脖颈处，缓缓摩挲着，自我解嘲似的看着弗里达笑了。

老人依旧我行我素恢复到原先的样貌姿态。

弗里达站起来伸手一拍玛利亚的肩头，眼睛望着她，充满鼓励意味地笑着说：“好好干！我相信你。呵呵呵。”说着，一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玛利亚茫然若失。

一丝风也没有了，空气瞬间凝滞不动。寂静的山林，绿油油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或黄或红的野花，伸长纤细的花茎兀立着，毫无动颤之感。护理组长的身影渐行渐远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上，另一边的桦树林高低错落的树枝上，簇拥着密密匝匝的叶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反射着光斑。远远的地方，在水波荡漾的池塘那边，若隐若现的是层峦叠嶂连绵不绝的山峦，山巅上覆盖着常年不化的白雪。半山腰萦萦绕绕的是如梦似幻的薄雾，仿佛玛利亚此刻亦真亦幻的心思。

玛利亚知道自己被套住了，没办法！她皱着眉头，站在老人身后不远处，踟蹰不前之际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再次走上前去，面带微笑蹲在老人面前自顾自替老人轻轻揉着腿肚子。

玛利亚俯身低首谦卑地按摩着，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会不会突然歇斯底里拽扯她的头发？或者突然驱动着轮椅撞向她的肋间骨？她强迫自己专注手里的指法，不敢仰脸去看老人那痴呆麻木的眼神，她怕自己承受不住，狼狈逃窜而去。

难耐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玛利亚按摩完左腿，接着按摩右腿……她越想越后悔接了这么个难缠的工作。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抚着她的脊背，动作缓慢而温柔。玛利亚悄悄抬起眼皮，发现老人面色温和地望着她，很慈祥的样子。

渐渐地，玛利亚自行摸索出一条相处之道。少说话多做事，轻手轻脚和声细语。

偶尔，老人也说话，只是言简意赅面无表情，甚至态度不好。玛利亚用自己的顽强忍耐力熬了过来，她始终保持态度温和，关怀备至。

在护理组长的建议下，韦伯斯特提出请求，让玛利亚连续做两周的护工，支付工资。

玛利亚怕这样会制约自己的行动计划，提出不要工资，随心而欲做义工。

在弗里达的调停下，玛利亚终于同意连续做一周义工。韦伯斯特支付一定比例的奖金表达谢意，这就让他们选择新护工有了缓冲的时间。

在这一周里，玛利亚见识了老年痴呆症的一些不堪毛病。

乘坐轮椅的老人无法独自进入门口有台阶的餐厅，其原因并不是因为使用了轮椅，而是有的地方，建筑物只考虑步行人士的设计造成了障碍。

另外，轮椅上的老人在病房里拿不到陈列架上较高位置的物品，需要护工随时帮助。同样，对乘坐轮椅的老人来说，病房内上下床铺，以及进出木屋，还有上坡道路……都离不开护工。

老年痴呆症导致老人生活自理能力差，更有甚者，会令人大跌眼镜。

老人曾经在路上行人不断的情况下，旁若无人地解衣宽带随地大小便；在木屋的鱼缸里，她倒进去自己的残羹剩饭；把吃过的饭碗和叉勺丢进马桶里……

难怪一个个护工受不了……

“阿尔兹海默病起病隐匿，症状呈进行性加重，既有认知功能的减退，也可有其他神经精神症状。记忆减退是其核心症状。随着疾病的发展，记忆障碍逐渐恶化，其他症状也逐渐出现。”护理组长安慰玛利亚时，说过这么一段话。因此，玛利亚理解这种病人，心里挺同情老人的遭遇。她尽心尽责地照顾着老人，没有半点嫌弃。

这一段时期，在韦伯斯特和兄妹的关怀下，老人心情还算不错。一直没有训斥玛利亚，也没有摔摔打打的事件发生。

不可思议的一周，即将过去。玛利亚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老人，心里期盼着下一个周三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