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砖 (下)(1/2)

首发：~第8章 红砖 (下)

体育馆招牌灯喷出血红色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打在子星和张海洛的脸上，他们的五官在光效的作用下反而显得异常苍白，他们如同一幅幽怨的照片定格在夜中林间。

“舅……你……走错路了吗？”

“那个……可能是吧。应该是我刚顾着跟你聊天，分神了吧……”

自从张海洛否认看到那奇怪的小孩后，子星就意识到自己大概率遇到那种东西了，只是他心里不敢——甚至拒绝默念出那个字。那一刻，他生怕吓到张海洛而刻意扯开话题。

在看到体育馆那片刻沉默的时间段里，子星回忆过所有路径，他确信自己没走错路的。他更愿意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你疲劳过度什么的而产生幻觉。

此刻，他心里实在不得不默念出:“见鬼了。”

子星暂时不敢继续开车，他不是怕“鬼”，而是担忧假如兜了一圈后又一次回这里，张海洛一定会被吓坏。他需要想个办法安抚张海洛，尽可能让他不要往那方面想的同时，找到原因。

与此同时，子星脑海里涌现出一些他多年以前工作时的画面:殡仪馆、火化车间、火化工、冷冻车间、解剖室……茂名、厦门、海口……

“咳咳咳……”子星刻意咳嗽几下，好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同时缓解下气氛:“这样！张海洛 我突然想上厕所，你要不在车里等我？我给个手机你玩会游戏等我好不。”

“别呀舅，快七点了都，天都黑了，我……我怕黑。”张海洛有点急，接着说:“小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块竹席，好奇翻开它，看到一串项链，记得是木制的，串着一个小小的八卦……”

张海洛边用双手比划着边绘声绘色地说起往事。三个小孩当中真要数张海洛的谈吐能力是最强的，还配有肢体语言。

“当时我傻傻地捡起来挂在脖子上，因为感觉不好看就又扔掉了。”

海洛忽然压低声线接着说:“从当天晚上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真的不开玩笑是每天晚上每天晚上哦！都做同一个噩梦导致睡眠不好经常不舒服。我父母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又带我去了一个老头那里，他让我躺在一个比较大的转盘上，转盘表面画了一个八卦图。”

“然后怎样了？”子星心想的是这小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完全出乎子星意料。

“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后头发和手臂的毛都竖了起来，好搞笑，后来我妈告诉我那是什么静电之类……我没搞懂，完了之后都没有做恶梦了。”

“其实你梦到什么？”

“我……梦到我在黑暗中看着我的背影。”张海洛的声线压的更低，而且有点发抖:“我在梦里想尽一切办法都看不到‘那个背对着我的我’的正面。突然有一面镜子出现，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我，也是我的背面。”

“哎呀行啦行啦，懒得配合你瞎扯，那么无聊的梦。要去就一起走吧，我快尿裤子了，说那么多还不是想说你怕黑吗胆小鬼，逊逼哈哈！”

“你才逊逼，我这是从小就拥有无人能及的历练，然后那么巧我也想撒尿，而已呀——”

张海洛对子星做了个鬼脸，气氛马上缓和了很多，子星很擅长照顾老人家和小孩子的情绪。

他俩下了车，关上门，向着体育馆的方向走过去。

没走几步，子星想起手机落车上，招呼张海洛等一会。海洛“喔！”的一声就自顾自的在做扭腰伸展之类的动作。

子星打开车门，在驾驶室扫了一圈没发现手机。心想，又是从中箱与座椅之间的缝隙掉到座位底下。子星只能打开后门，蹲在车外，把手往前面座椅底下到处摸。没错，摸到手机了。

他掏出来，站起身，对着手机吹了吹灰尘，红色灯光打在子星的脸上，反射到手机屏幕，再反射到子星的眼球，他看到自己帅气的脸蛋，只是清楚看到自己有点憔悴，下午一直不舒服到现在。

随后他习惯性摁了下电源键——2023年7月3日 19:08。

“才七点钟不到鬼影都没一个，这个体育馆够假的……”子星心里面发着牢骚。

他先是用力关上后座的车门，然后向前走两步，伸出右手放在着驾驶室车门的上弦……子星右手瞬间发力，车门即将关上。

然而，在车门差大概十公分就关上的时候，子星全身绷紧，他好像跳动了一下；那扇快速移动的车门也同时在子星的二度发力下，静止着。

虽然是背光，但红色的光打在挡风玻璃上多少都有一些光线反射回去，让子星看到“江口市体育馆”的招牌、看到张海洛在做伸展运动、还看到……

一个人头赫然承托在车头板上，那人头上的眼睛向鼻梁靠拢，两颗瞳孔几乎黏在一起。嘴巴不自然地“咧笑”着。如同一个红色的人偶，他直勾勾地、静静地对着子星。

“怎么又是这个小孩子……！？”

看到他的这一刻，子星身体一激灵，全身麻了一下。他缓缓关上车门，淡定地、慢慢地向前走。

子星目不转睛，先是走过倒后镜，再走过了前轮，走到车头大灯时，子星依然保持节奏，走过了车头灯……

子星从头到脚一直对着前方，视线也是，他选择当作视若无睹。最后，他从小孩身边擦身而过。

“找到了，走吧，尿裤子了。”子星边走向海洛，边刻意大声说话。

人在惧怕的时候就会这样，希望用自己能造出的声音来让自己感觉并不孤单；同时又希望声音可以引起其他声音，或许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好让自己尽可能降低恐惧的程度，尤其夜间的时候尤为如此。

“那么久，我肚子饿了。”

“你爸妈没打电话给你吗？那么晚了，或许你要不要给他们打一个？”

“不用啦，舅！跟梓龙跟你还有陈明海每次出来打篮球都是打到十点多的，我爸妈也放心我跟你们出来啦，现在才7、8点，待会就回去了，哎哟——幸好我让他们给我留饭了。”

子星一边制造话题，一边与张海洛并行走向体育馆，两人有说有笑，脚步一丝没有停下，越走越快。

子星头也不回，只是摁了一下车钥匙的锁键喇叭声响了两下:“哔哔”他故意在这空旷死静的环境中制造点声音。

子星心想着:“那……是在笑吗？还是在哭？”

那角度看过去是背光的，可是子星仍然看得清小孩的五官，他想起今天下午遇到小孩的画面:斗鸡眼、踮着脚、手指着旧船厂方向。

更重要的是，子星的记忆浮现出一个若即若离地画面——跟刚才所看到的一样，那个小孩子没有影子。

他们踏上四个台阶，站在体育馆的大门前，外墙红砖很洁净、醒目，大门是双开玻璃门，里面没开灯。

子星推开玻璃门，他俩踏入进去。心想:“难怪不上锁，啥都没有。”

借助光线，他们看到距离玻璃门正前方五米左右有一个门口，门洞那边应该就是大型田径场。面对着那门洞左边有道楼梯上二楼的，旁边还有个指示牌写着“运动员宿舍”；门洞右边有一条不太长的走道，子星用手机电筒看到里面就是卫生间。

张海洛走路你时候把自己的手臂和肩膀紧紧黏着子星手臂，看得出海洛明显是怕黑，他俩挨得很近。

“你别贴那么紧呀兄弟，我走都不好走了！”

“别呀舅，这里好黑呀，我有点怕……”子星明显感觉到张海洛的身体在轻微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