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1/1)

首发：~第6章 第6章

乐队表演仍以两名成员外加两名临时助演的方式进行。只不过，表演曲目不再只有真澄的创作曲目，两人在其中穿插着山岸的歌。真澄欣赏山岸的写歌才能，词作曲作均别具特色。演唱的曲风自此变得更加多变。前一秒还满脸狰狞、鬼神一般怒吼着的青年，片刻又用温柔的声音吟唱。舞台上的灯光照久了浑身发热，真澄额上滚动着汗水，原本又长又蓬松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他偷闲用一只手旋着手指将发丝拢到耳朵后面去，手指上戴着的各色饰品戒指在灯下闪闪发光。

不久后，乐队找到了新的贝斯手。又经过半个月，鼓手应征而来。两人均是通过网络上翻唱视频最后的招人短片得知乐队招人一事的。贝斯手名为谷口淳，鼓手则是叫南条响子的女性，演奏技术都相当不错。谷口是东京人，家里有个从政的父亲。南条则来自茨城县，父母是当地农民，种植国产蜜瓜，家境殷实。他们与真澄山岸一样，在东京读大学。谷口比两人高一届，南条则与两人是同期。

四人磨合了一段时间，终于决定下次演出以四人乐队的姿态呈线。真澄兴奋得不得了。他们商议着演出的细节，其他一切都敲定了，只有一件事始终僵持不下无法定夺——真澄想要像brettanderson那次演出中一样，穿着女式的服装上台演出。这种想法只是出于他觉得好玩，想试试。而在另外几人看来，如此剑走偏锋的举动，乐队成员认可是一码事，到场观众是否能接受则另说。

第一个妥协的是山岸。他总是这样，原本立场再如何坚定，一旦与真澄对上视线，态度立马便软下来。鼓手南条跟着同意了，甚至兴高采烈地提议要与真澄一道去买女装。最后，戴眼镜、平时穿着整齐得像上班族、看上去最接近正常人的谷口拗不过他们，艰难地点头。尽管他头冒冷汗，对即将到来的演出担忧不已。

演出之前的一个周末，真澄与鼓手南条去伊势丹挑选了一整套服装。山岸当天受到真澄通过line发来的信息：“敬请期待！托南条小姐的福，对女装有了更深的认识。接下来带来的绝对是武装到牙齿级别的专业女装！”

武装到牙齿的女装——这反倒令山岸吓得心惊肉跳。即便过去曾见过此人穿女式校服的模样，顶多算滑稽，没到令人觉得怪异恐怖的地步。一听到“专业女装”四个字，浮现于山岸脑海中的仍是满脸浓妆的男大姐形象，令他不禁捏了把汗。

时间很快到演出当天。前面的乐队表演的时候，几人就在后台休息。又将曲子排演两三遍，毕竟这是milkyway第一次以四人形式演出，真澄趁着这段时间换上买来的衣服。山岸趁现在喝了点温水，拨弄琴弦找些手感，没想到更衣的人还没从隔壁出来，就听见一句高声嘹亮的“凉治，过来帮我一下吧！”

——好像在什么时候曾听到过这句话？好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一边回忆着，山岸放下吉他往隔壁走。

首先看到的是背脊。年轻的、光滑的、青年的背脊。山峦一般起伏着，表面光滑而而纤丽。多年以前所受到的冲击与当下的瞬间开始共鸣回响，山岸下意识将眼前看到的脊背与那个夏天看到的背脊相对比。骨骼变得硬朗坚实，肌肉的线条较之未熟的少年躯体更为鲜明。然而即便身体上有所变化，青年那笨拙的动作却和当年相差无几。

他将手伸到背后，狼狈地想要扣上内衣的环扣。手在半空中上下挥舞几次，徒劳无功。

“哇，这玩意儿好难扣上！凉治，凉治在吗？”

山岸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在！我在这里。”

“帮我扣一下，拜托！”

山岸觉得口干舌燥。他用手指小心将两枚搭扣对齐，颤抖着将弯钩扣进金属圆环里。

随后真澄又飞快地往外面套上透肉的黑色纱织上衣，下身是缎面丝绸的宽松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高跟鞋。风格简直令山岸大跌眼镜。好看吗？老实说，真澄那副模样穿什么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可一个身形明显是男性的人穿成这副模样，总还是有些奇怪的。衣服换上后，两人重新回到隔壁的乐屋，另两名成员的反应也如山岸所预料的一般：谷口呆若木鸡，南条则赞不绝口。

那是一场氛围奇妙的演出。报幕过去后，真澄穿着高跟鞋，直接从舞台左侧蹦了出来。那身着女装的奇怪模样起初令台下不少人觉得不适应。然而随着表演的进行，成员们卖力的表演终于使观众的情绪逐渐高涨至远超过去任何一次演出。排山倒海的欢呼，摇头晃脑，双手高举头顶随音乐挥动。真澄也深受感染，即便行动不便，仍和往常一样大幅度活动身体，献上了疯狂如妖魔般的演出。

——快到结束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最后一首曲子当时刚唱到一半。和往常一样在舞台边缘跳跃吼叫的真澄，一不小心跌落到了舞台下面。一声话筒撞在地上的闷响之后，原本高声唱诵着的人声瞬间断掉了。

山岸的心跳空了一拍，想立刻跳到台下去看真澄的状况。然而，因突然事故断掉的歌唱声只消片刻又响起来。意外摔倒的真澄重新站稳了身子，踩着高跟鞋在台下的乐迷之中行进。因为这一摔，加之台下人群攒动前行困难，他的声音状态多少受了些影响，现场的氛围却并未受影响，反而在演出最后被推向最高潮。乐曲接近尾声时，真澄掐准时机又从人群绕回到舞台边缘走上台来。

重返舞台时的真澄看上去非常狼狈，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穿黑色高跟鞋的双脚还有些跛，搭在外面不合身的女装掉在台下，上半身只留下了那件水蓝色的女式内衣。原本就偏白的皮肤，在强光的照射之下几乎是惨白的，汗水浸透全身，仿佛上了一层滚烫的涌流的糖浆，亮晶晶的。

他将并拢的手指覆在眼睛上，顺着脸颊轻抚而下，擦净自己脸上的汗水。他仍在高声唱着。紧握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嘶哑，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