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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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阵子。两人从布满livehouse的时髦街区里出去了，两边的建筑逐渐转变为公寓楼与迎街开放的服装店。

“我的想法也还是没有变过。我不想按着中田那家伙说的来做。如果无法做我喜欢的那种风格的摇滚就不行，流行乐更是不行——我一直就是这么打算的。结果没想到会因为别的原因火起来。当时真是吓到我了。……准确地说，不只是惊吓，简直就是绝望。”

“为什么？”山岸不解，“一夜成名——这在多少人眼里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有得必有失，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我明白。但是……那次事件将我过去努力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击碎了。”

“……你听过一句话吗？凉治。具体台词我记不清，只记得一个大意：许多名人的时间在他成为名人的那时就停滞了。为数众多的童星转型困难，无论之后如努力地塑造角色，大众对他们的印象却仍只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有灵气的孩子上。不少出名的乐队也是一样的。当初建立的时候是什么样，多年以后，成员们的打扮也与当年如出一辙。人们总会记得自己最开始迷恋的东西，不想改变。一旦那东西发生了改变，就就觉得自己的美好记忆被玷污了，大失所望，而后可惜地说，‘哎，以前的某某是怎样地好’……”

“但是——”他又话锋一转，“我并不是想说这样就不对。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我也一样，不想轻易改变、扭曲自己本心，更没资格议论和我抱持同样想法的听众。我想过自己梦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在一个平衡性良好的乐队中担任主唱，一直到四十岁——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可那视频的爆火让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山岸忍不住打断他：“从结果上说，至少乐队的粉丝总量增加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可是，这样一来，对于平衡的摇滚乐队来说，我反而变成了一个负面要素。我不该留在milkyway之中了。在这么继续下去的话——”真澄用有些悲哀的目光看着他，“不是milkyway的真澄一识，而是真澄一识的milkyway。你能明白这之中的区别吗？”

山岸当然理解，却不能点头。一旦同意了真澄的说法，放他离开乐队，自己短时间内将无法找到能留在真澄身边的理由了。出于自私的想法，山岸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只能刻意翻出些能转移眼前青年注意力的话来。他干涩地笑了笑：“……你现在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醉酒大叔，被酒精刺激了。那些严肃的事情，等到清醒后再考虑吧。”

“醉酒大叔会像这样，醉醺醺地、毫无顾忌地和人聊关于摇滚的话题吗？那样的话，我觉得变成醉酒大叔也大不了的。”真澄说，“反正总会有那一天。……对吧？你也是，我也是。我们总有这么一天。”

真澄似乎精神亢奋，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意思。生怕此人一有个间隙就扎进思考自己与乐队关系的轮回深渊里，山岸绞尽脑汁想着能使他分心的话题。各自的大学生活，最近的电视节目，动画，电影——脑海里随便抓住什么就向那人抛。他觉得自己平时一个月也说不了这么多话，最后嘴一快，一不小心和真澄聊起了关于恋人的话题。

“嗯？有没有女朋友？”真澄眨眨眼睛，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一圈，像在回忆什么，“要说的话就是……有过。高中的时候谈过两三次，总是约会那一步就宣告结束了。”

山岸正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个话题跳过去，结果真澄的回答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令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就问回去。

“……嗯？不对吧，以你的性格来说，不应该很受欢迎吗？”

“嗯……该说是在女朋友身上投入的时间太少吗？……至少听她们的意思是这样。上学以外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练习乐器和学习演唱技巧，就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也很难抽出时间来陪伴他们。……这么想来，作为男友，我好像的确是不合格的。”

“因为你在人身上耗费的感情和时间太少了。”

山岸也没细想便脱口而出。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见真澄的眼睛睁大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瞪着他。那令他心惊肉跳的表情仅仅持续了一秒，接着立刻恢复成平时那般轻松自如的模样。

“唯独凉治你是没资格这么说的，”他说，“除了父母之外，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就是你了。”

之后没多久开始往回走，返回真澄家中去。这期间，山岸虽然也会同真澄说几句话，但再没回到方才那种融洽的氛围中。不由自主的，他开始怨恨说出口不择言的自己来。

“说起来，要不要试试那个？”真澄忽然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紧接着，又自问自答道：“——嗯，只是试试好像也不错。”

“你在说什么？“山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可那人却好像没听见他问话似的，自顾自地眯着眼睛坏笑：“凉治，稍微蹲下来点。”

他冲山岸眨眼，像在示意什么。山岸不明其意，皱着眉，还是屈了屈膝盖蹲下一段距离。现在他就和真澄一般高了。

“这样？”他平视着真澄问道。

“还不行。再矮一些。”于是山岸又往蹲了蹲，身高降到了真澄的肩膀左右。

“——这样？”

抬头的瞬间，唇间忽然传来异常柔软的触感。像是某种贝类的肉——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真澄的嘴唇。

他被真澄……吻了。

山岸呆若木鸡。不清楚真澄为什么这么做，大脑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故障中，随后又前所未有地飞速运转起来。想起真澄刚才说的话：试一试。试什么？联想到之前两人聊天的内容，理所当然地回忆起造成气氛尴尬的关于感情生活的内容——他想到，真澄与高中时交过的女朋友最多只谈到了约会那一步。

——试这个？接吻吗？

山岸闻到一股酒味。他讨厌喝酒，近几年滴酒不沾，可眼下大概是被真澄亲吻的惊讶压倒性地盖过了对酒的厌恶，那股酒精的味道并没有带给他不适。随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到他的牙齿。是真澄的舌头。整个过程仅仅持续几秒——可那已经足以令山岸窒息。托住他脸颊的真澄的手是冰凉的，掌心却微微出汗。他瞪大眼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闭合眼睑上睫毛。

移开嘴唇的同时，真澄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表情介乎于暧昧与困惑之间，显出令人着迷的美。

“哎，不妙……好像意外地不错。凉治有这种感觉吗？”

山岸没有说话，紧接着主动回吻了他。他的手情不自禁插入青年松散扎起的头发里。延续着这个吻，原本稍微蹲身的他又缓缓站起来，成了主导的一方。他低头吻着真澄，绵长而不自禁。随着理智在与冲动的搏斗中占上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人醉酒时趁人之危，缓慢地，甚至有些后怕地——结束了这个吻。

“啊……确实不错。好像确实不错，哈哈。”

山岸不自然地笑着，嘴角强撑着不掉下来。继续最后一点路程时，他甚至不敢看向真澄，生怕被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手掌发汗，心跳如擂鼓。

分别时，真澄向家的方向走出几步以后向他招了一次手。转身挥手时，山岸似乎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个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也就没有放在心上。